狙击蝴蝶-李雾6

她捡起来，凑到眼前。纸条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字迹是她熟悉的，属于李雾的那种工整用力。

【老师，蚊香驱虫。门闩好像有点松了，您晚上记得把凳子顶一下。】

没有落款。

沈眠握着那包蜡烛和蚊香，站在深夜沁凉的风里，看向李雾家所在的村西头方向。

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知道，那个沉默的少年，在用他自己笨拙又细心的方式，给出他的回答和承诺。

她关上门，这次，用凳子仔细顶好了门闩。

心里那点残余的不安和犹豫，忽然就落了地。

她回到床上，这次，很快睡着了。

最后一课，到底还是来了。

天阴得厉害，灰扑扑的云层压得很低，空气又湿又闷，像是能拧出水来。教室里比平时更安静，只有沈眠讲课的声音。

学生们大概也都感觉到老师要走了，平时几个调皮的也蔫头耷脑，听得格外认真。

沈眠心里有点发酸，讲的还是课本上的内容，声音却比平时慢，时不时就停下来，看看下面一张张小脸。

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靠窗那个位置。

李雾坐得笔直，眼睛盯着黑板，手里的笔一直在记。可沈眠注意到，他校服袖子拉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手腕。昨天蹭破的地方，大概上了点药，隔着布料也能看出点不平整的轮廓。他脸色还是有点白，但眼睛很亮。

沈眠心里那点不确定的漂浮感，忽然就往下沉了沉。她清了清嗓子，把最后一点知识点讲完，合上了教案。

“同学们，”她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教案粗糙的封皮，“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

教室里更静了，大家都看着她。

“老师……明天真的不来了吗？”前排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问，眼圈有点红。

沈眠鼻子一酸，差点没绷住。她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热气逼回去：“嗯，老师支教一年时间到了，要回城里去了。不过，以后有机会，老师会回来看你们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点虚。山高路远，再来一次谈何容易。

底下响起细细索索的议论声，有孩子已经低下头开始抹眼睛了。

沈眠赶紧说：“别难过呀，老师走了，还会有新老师来的。你们要好好念书，不管将来做什么，多学点东西，总归是好的。”她顿了顿，目光又一次滑过李雾，“尤其是……能继续念书的同学，一定要抓住机会。”

李雾的睫毛颤了一下，握笔的手指收紧，骨节有点发白。

下课铃响了，声音在沉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孩子们磨磨蹭蹭地开始收拾书包，有几个胆子大的围到讲台边，拉着沈眠的衣角，问东问西，舍不得走。

沈眠耐心地一个一个回答，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李雾，他还是那个样子，不紧不慢地收拾，等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背上那个旧书包，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