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李雾3

三十块。还不够她在城里喝杯像样的咖啡。却可能要折掉一个孩子的前程。

“腿真没事？”沈眠又问。

“扭了一下，没伤骨头。”

“明天还能来上最后一节课吗？”

李雾点了点头。

沈眠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远处传来狗吠声，村子里零星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她该放他回家了，可她总觉得，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明天可能就没机会了，或者，这个孩子可能就真的没有“明天”了。

“李雾，”她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办法让你继续读书，一直读下去，高中，大学，只要你考得上，就能读。你愿意试试吗？”

李雾猛地抬起眼，黑沉沉的眼睛里爆出一簇难以置信的光。

“我想，但是我没钱。”他艰难地说，“姑父也不会同意的。”

“钱的事情，老师来想办法。”沈眠语速加快，像是怕自己后悔。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真想读。不是为任何人，就为你自己，为你作文里写的那个图书馆。”

他看着沈眠，目光像是要在她脸上烧出两个洞，分辨这话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怜悯的玩笑。

沈眠任由他看着，眼神平静而坚决。她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这话说得太满，太不计后果。

带一个孩子离开他的生活环境，去面对全然未知的未来，这责任太重了。她才刚毕业，自己前途尚且一片模糊。家里是有钱，可那不是她的，她也从没想过要靠家里去负担另一个人的一生。

可是，看着李雾眼睛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她又觉得，如果这时候退缩，她可能一辈子都会后悔。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李雾嘴唇动了动，声音抖得厉害，却异常清晰。

“老师……我能……跟您去城里吗？”

他问出来了。把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自己都不敢仔细去想的奢望，问出来了。问完，他就死死地闭上了嘴，像是等待审判。

沈眠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胀得发疼。她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能。”

一个字，斩钉截铁。

李雾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里面那点微光猛地炸开，亮得惊人。

“可是……”他语无伦次，“我姑父……村里……还有……”

“那些都交给我。”沈眠打断他，上前一步，拍了拍他沾满灰土的肩膀，动作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你只要记住，明天，最后一节课，准时来。然后，回家收拾几件你觉得最重要的东西，衣服，书，都行。别的，不用管。”

她顿了顿，看着少年依然惶惑不安的脸，补了一句：“相信我，李雾。”

相信我，能带你走出这片山。

李雾看着她，他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用力地点头。

“好了，快回家吧，路上真的小心点。”沈眠收回手，“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