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李雾2

他转身又想走，沈眠眼疾手快，这次抓住了他袖子：“等等。你这衣服……”

脏得不像只是摔了一跤。袖口还有一道像是被什么粗糙东西勾破的小口子。

一个念头突然窜进沈眠脑子里。最近她好像听村里别的老师闲聊时提过一句，说采石场那边最近赶工，找了点零工，钱现结。她当时没在意。

“你去工地了？”沈眠的声音沉了下来。

李雾的身体更僵了。

“说话。”

“……嗯。”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去干什么？搬石头？推车？”沈眠心里那股火蹭地就上来了，“你不知道那多危险？你才多大？你姑父让你去的？”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去，李雾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一句不答。

看他这副样子，沈眠的火气里又掺进一股酸涩的无力感。

她来了一年，对这个叫李雾的学生，了解其实也不算多。只知道他父母早没了，跟着爷爷长大，前两年爷爷也走了，现在寄住在姑姑家。

姑姑人还好，但姑父……是个只认眼前现钱的主儿。李雾成绩很好，是这所村小里最有希望考上县重点高中，将来甚至可能摸到大学边的苗子。沈眠私下里没少跟他的班主任沟通，想着能多照顾一点是一点。

可她没想到，这照顾还远远不够。

“你姑父……是不是不打算让你念大学了？”沈眠吸了口气，问。

李雾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这就是答案了。

风更凉了。沈眠看着眼前这个瘦削沉默的少年，心里堵得难受。她想起白天收上来的作文，题目是《我的梦想》。李雾写的是“我想去看看山外面真正的图书馆”。字写得端正用力，几乎要透纸背。

“李雾，”沈眠松开抓着他袖子的手，声音缓和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你抬起头，看着老师。”

李雾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脸上果然有没擦干净的灰道子，额发被汗水打湿，黏在皮肤上。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里面翻涌着沈眠看不太懂的情绪，有难堪，有倔强。

“你想继续读书吗？”沈眠问，“说实话。”

李雾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黑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然后，他点了点头，很重的一个动作。

“好。”沈眠点点头，心里某个决定瞬间落稳，“那你先回答我，你姑父让你去工地，是不是因为钱？”

李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爸妈没给你留点什么？你爷爷呢？”

“爷爷看病，没钱。”李雾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姑父说，债要还。念书……念书没用，认得几个字，会算账就行了。”

果然是这样。沈眠闭了闭眼。一年来，类似的话她在不同的家长嘴里听过不止一次。只是落在李雾身上，格外让人心口发堵。

“你今天在工地，挣了多少钱？”

“三十。”李雾垂下眼，“搬一下午碎石……三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