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之红尘缘（22）
乾隆十一年，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这一年，整个紫禁城笼罩在肃杀之中。高皇贵妃薨逝，纯妃、娴妃相继出事，乾隆帝为此消沉数日。长春宫内，富察皇后冷眼旁观，心底只剩一片寒冰。往昔痴心错付，如今看来，何其愚蠢。
想到谋害长子永琏的高氏，最终死于同样的毒药之下；挑唆纯妃纵火、险些害死永琮的娴妃，深陷与和亲王的流言漩涡；而那放火的纯妃，也因早产伤了根本，缠绵病榻……一股大仇得报的痛快在富察皇后胸中激荡。
她独自立于暗室，永琏的牌位在烛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永琏，再等等，”她指尖轻抚牌位，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执念，“害你的人，额娘很快就能一个个送下去给你陪葬了。”
“皇额娘……”和敬公主怯生生地拉住她的衣袖，小脸上带着不安。
富察皇后瞬间收敛戾气，换上温柔，抚摸着女儿的鬓发：“和敬不怕。很快，害你永琏哥哥的人，想要烧死永琮弟弟的人，还有伤了你舅母的人……额娘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想到尔晴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富察府内，尔晴听闻高氏死讯，唇角微扬：“这下娘娘心头该舒坦些了。”
“何意？”傅恒不解。
“除了害死永琏的元凶之一，你说娘娘高不高兴？”尔晴轻笑，指尖拨弄着窗边兰草的叶片，“可惜，娴妃和纯妃未能一并了结。”
傅恒默然。后宫倾轧的残酷他并非不知，只是看着尔晴也被卷入这漩涡，心头沉重。若非为救永琮，她怎会耗尽元气昏迷数日？修为大损，于她而言，定是锥心之痛。他无声叹息。
“怎么，怜悯仇敌？”尔晴挑眉看他。
“不。只是……有些无力。我知道劝不住姐姐。”傅恒声音低沉。
“傅恒，你终究天真。”尔晴转身，目光锐利，“妻妾之间，从来都是东西风此消彼长。娘娘若不起势，便会被压得粉身碎骨，连累的便是永琏、永琮这样的孩子！想要家宅安宁，子孙绵长，这争宠夺嫡的祸根，就该彻底断绝。你姐姐从前何等温婉？若非那皇帝将高氏宠得无法无天，纵得她敢对嫡子下手，又怎会逼得娘娘心中佛龛倾覆，魔障丛生？”
傅恒无言以对。京城烦闷，恰逢乾隆十三年金川战事不利，傅恒决意请缨，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署理川陕总督，经略军务，授保和殿大学士。
临行前夕，尔晴为他打点行装，末了递过一只青玉小瓶。
“何物？”
“救命的。”
傅恒倒出三粒晶莹剔透的丹丸，药香清冽。
“最后一瓶了，省着用。本是我师兄所赠，此界已无材料可炼。”尔晴补充道，眼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傅恒深深看她，直看得她不自在，才温声道：“多谢。”
“若非你是我孩儿亲爹，怕他丧父，我才不给你！”尔晴别过脸，耳根微热。
傅恒失笑，握住她的手：“家中一切，拜托你了。”
“嗯。”尔晴指尖微动，终是任他握着。
傅恒出征后，尔晴全心照料福灵安。小儿天性亲母，几日便与尔晴形影不离，难免冷落了富察老夫人。不知被何人挑唆，老夫人竟故态复萌，暗中在尔晴饮食中下慢性毒药。一入口，尔晴便察觉了。
当真是心寒如冰。她为富察府诞育子嗣，操持家务，老夫人却因傅谦那封荒谬遗信，一而再，再而三地视她为妖孽，欲除之而后快。
尔晴那因福灵安而生的些许柔软，瞬间冻结。当初与傅恒大婚时的决定再次冒了出来。
当夜，她便将搜魂所得傅谦的记忆，尽数灌入沉睡的老夫人梦中。
翌日，老夫人看向尔晴的眼神惊惧交加，对福灵安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关切。
尔晴冷眼旁观，不久，她将福灵安托付给皇后，悄然离京。
及至踏入金川军营那弥漫着血腥与草药气息的营帐，尔晴才知道傅恒受了重伤。她来的时候，傅恒人已经因高热陷入昏迷，俊朗的面庞褪尽血色，只剩一片骇人的苍白。
她悄然立在榻前，目光沉沉落在傅恒脸上。帐内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的噼啪作响。
“尔晴……” 昏睡中的傅恒唇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破碎而清晰。
尔晴心尖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细针狠狠刺了一下，百般滋味尚未理清，忽觉一道微弱的视线锁住了自己。
她抬眼，正撞上傅恒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眸，“尔晴？你怎么来了？”
“别动！”尔晴的动作快过思绪，几乎是本能倾身，一把按住他欲挣扎起身的肩臂，“伤成这样还不安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语气却是惯常的冷硬。
“咳…小伤而已。” 傅恒扯了扯干裂的唇角，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目光却紧紧锁着她，“你还没说，怎会来此？家中……”
尔晴截断了他的话：“我梦到你死了，就来了。”
傅恒喉头一哽，被这过于“强大”的理由噎得半晌无言，最终只能无奈道：“……所以？”
“夫妻一场，来替你收尸。”这话很是敷衍，至少傅恒是不信的。
但无论他如何追问，尔晴始终紧抿着唇，再不肯吐露半字。直到许多年后，傅恒才从妻子口中得知，彼时她千里奔赴，本意是与他做最后的诀别。偏他昏迷中那一声无意识的呼唤，像一根猝不及防的丝线，绊住了她决绝离去的脚步。每每思及此，傅恒心底便涌起深沉的庆幸，感激命运让他在那一刻，做了那样一个梦。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此时，军营中，傅恒虽不解尔晴为何突然出现又匆匆离去，但战事紧迫，无暇深究。
……
乾隆十三年正月，傅恒督师连克金川险碉的捷报抵京。
二月，金川土司莎罗奔力竭乞降，傅恒班师凯旋。庆功夜宴，觥筹交错。尔晴坐于傅恒身侧，借着举杯低语：“恭喜了，听娘娘说，皇上要封你一等忠勇公。”
话音方落，圣旨宣召，乾隆嘉奖傅恒功勋，封其为一等忠勇公，赐宝石顶、四团龙补服。
月余，宫中再传旨意，乾隆为富察氏敕建专祠，并于东安门内为傅恒赐建府邸。富察府上下，一派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