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89

“方周……你已经知道？”

玖姝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望着眼前的人的面容，那不是该属于这个时间的神情。

方周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从伤势开始好转起，一些……画面，就断断续续地出现在梦里。”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

“起初很模糊，只是一些碎片。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还有你，穿着我没见过的衣裳，站在我看不懂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玖姝脸上，“后来，随着心脉处的暖意越来越清晰，那些画面也跟着清楚起来。”

玖姝感到指尖微微发麻。

凝魂玉……不只是护住心脉？

“你看见……什么了？”她问得很轻。

“看见周睇楼分崩离析，看见阿俪抱着一个冰棺走了很远的路。”

方周的声音低了下去，“看见阿眼做了很多错事，他眼里全是恨。还看见……”

他停住了，良久才接下去：“看见我自己消散了……”

玖姝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过很多次，如果方周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从未料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在伤愈的过程中，被迫预见自己的死亡，和所有人在他离去后的痛楚。

“那些记忆，是真的吗？”

玖姝点头。

“所以你才一次次回来，”他明白了，“想改变它。”

“我会做到的。”

玖姝抓住他的衣袖，“凝魂玉已经在你身上了，你的伤在好转，这就是证明……未来可以改变。”

方周看着她眼中近乎执拗的光，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一定很辛苦吧……”

“方周……”她想说很多，想说再等等，想说一切都会好。

但方周摇了摇头。

“小姝，”他声音放得轻缓，“有些线，强行去扯，两端的人都会疼。”

“你和阿俪做的已经够多了。”他说。

“我……”玖姝张了张嘴。

“你只需要记得，”方周打断了她，“无论你最后怎么选，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停下来——”

“师兄都信你。”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方周靠近，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好好照顾自己。”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方周的身影在烛光中渐渐淡去。玖姝拼命想抓住什么，手指却穿过虚空。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方周含笑的眼睛，和他轻声说出的那句话：

“无论你在哪个时空，师兄都会护着你。”

玖姝猛地睁开眼。

脸上有轻柔的触感传来，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她正躺在榻上，头枕在阿谁腿上。

“做噩梦了？”

上方传来阿谁的声音，她用手上的布巾轻轻拨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一直在说梦话，听着就很难过的样子。”

玖姝怔怔地看着阿谁近在咫尺的脸。

梦中方周温和的眉眼与眼前这张清秀的面容重叠，连那种如出一辙的让人心安的气息都是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

临走之前方周在梦里提过的，他有个妹妹，叫方慈。后来……还有一个名字。

叫阿谁。

玖姝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阿谁，”她忽然开口，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认真，“我知道你的哥哥是谁。”

擦拭的动作停了。

阿谁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的布巾滴下一小滴水落在榻边。她看着玖姝，眼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更深的不安覆盖。

“我哥哥……”她迟疑地开口，声音轻了下去，“他好像是被……”

“不是唐俪辞。”玖姝撑着手臂坐起身，握住阿谁的手，“你哥哥叫方周。是唐俪辞的师兄，也是……也是我的师兄。”

“方……周？”阿谁喃喃重复这个名字，努力回忆着，“方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