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88

柳眼皱着眉接过去，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但越看神色越凝重。

“这是谁写的？”他抬头，眼神里透着锐利。

玖姝说：“一个……将来可能会走错路的人。”

柳眼盯着纸上的内容，“赤髓配离魂草，寒英佐碧血砂……”

他喃喃念着，“这人想做什么？这种配方，若是炼制内服丹药，根本不是为了治病或提升功力——”

他看向玖姝：“这是要炼毒，炼一种能摧毁神智、操控人心的剧毒！而且其中几味药材的炮制手法……极其阴损，需以活人血气为引。”

少年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愤怒，他本性中对医药的敬畏，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研究。

玖姝静静看着他。

此时的柳眼，还会为这种歹毒的方子感到愤怒。可未来那个柳眼，却成了研制它的人。

“你能看出这些，真好。”她轻声说。

柳眼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脸：“……医者本分罢了。”

气氛一时沉默。

玖姝看着药庐里晒干的草药，那些整齐排列的竹筛，空气里干净的药香。这一切，未来都会变。

“你，不开心。”

忽然有人从旁边凑过来。

少年唐俪辞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两条刚钓上来的鱼。他凑到玖姝面前，歪头打量她的脸。

“没有。”玖姝摇头。

唐俪辞不信。

他把鱼随手扔进一旁的水盆，湿漉漉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然后很自然地挨着玖姝坐下，额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肩膀。

“不过很快就能结束的。”玖姝看着他：“所有不好的事，都会结束。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唐俪辞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又抱着她蹭了蹭。

风吹过竹林，沙沙的响。

玖姝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温度。阳光的暖意，少年肩膀蹭过来的微痒，药草干净的苦香。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梦又会醒。但在那之前，她想多记住一点这样的周睇楼。

窗外天色渐暗，方周起身点亮烛火。

暖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叠在一处。

“你该回去了。”方周轻声说。

“你一直都知道……”玖姝有些无措。

“不过是猜测罢了。小姝，本就不该属于这方天地。”

“再待一会儿。”玖姝赖着不走，“那块玉，你一直戴着吗？”

方周拿出他怀里的凝魂玉，眼神复杂：“嗯。自你上次给我后，它便一直在我身上。这几日练功时，总觉得心口处有暖意流转，似乎是它散发出的。”

玖姝眼睛一亮：“真的？那、那是不是说……”

“或许吧。”方周微笑，手指无意间触到玖姝的手心。

两人同时怔了怔。

玖姝看着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能抚琴也执笔的手。但在现实里，这双手已经冰冷很久了。

“方周师兄，”她忽然问：“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可能要死了，但有个方法可以救你，只是那个方法会伤害你在意的人……你会怎么选？”

方周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起的月色，“我不会选。因为无论选哪个，都会有人受伤。如果注定有人要承受痛苦，那个人可以是我。”

“可是我们在意你啊！”玖姝脱口而出。

“小姝，你要记住。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重要。阿俪的伤，你的执念，都不该被一个已死之人束缚。”

“你不是已死之人。”玖姝抓住他的手腕，“你现在就在这里，活生生的！我会找到办法的，一定会……”

话音未落，她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

梦境开始松动。

“不……”玖姝慌乱地摇头，“不要现在醒，我还没……”

方周反握住她的手，“该回去了。”

他的眼里有些不舍，“替我告诉阿俪，不必执念过深。也告诉阿眼，回头是岸……我从未怪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