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之围城39

一股没来由的心悸，让玖姝从浅眠中惊醒。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不疼，却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缠绕着她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望向窗外，外面是一片灰蒙蒙的看不清天空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她走到门边，轻轻一推。

门，竟然开了。

之前看守她的人，不见了踪影。

玖姝迟疑地迈出脚步，踏入久违的、自由的空气里。身上还是那件普通的裙子，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微风吹过，几缕发丝黏在她缺乏血色的唇边。

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微微遮挡，那手腕细白得仿佛一折就断，整个人像是一尊即将融化的雪雕，美丽而脆弱。

她凭着直觉，朝着记忆中最温暖的方向走去。

城寨的巷道依旧拥挤喧闹，行人纷纷向她投来目光，从最初的惊讶，逐渐变为惊喜和关切：

“小姝？系小姝啊！你去咗边度啊？”

“阿姝，你回来就好！成个城寨挂住你啊！”

“小姝，你怎么瘦成这样啊？”

那些熟悉的问候包裹着她，让她冰冷的四肢渐渐找回了一丝温度。

她浑浑噩噩地点着头，眼眶发热，脚步却更加坚定地朝着那个小小的中医馆走去。

“阿姝姐姐！”一个小小的身影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腿。

是鱼蛋妹，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玖姝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轻柔：“好久不见，鱼蛋妹。”

“小姝！”燕芬姐也闻声赶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声音哽咽：“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玖姝摇摇头，她想说没有受苦，王九除了关着她，并没有在肉体上真正虐待她。

她继续往前走，推开那扇虚掩的、带着药香的木门。

黄叔正佝偻着背在整理药材，听到动静回过头。短短时日，他像是老了几岁，鬓边白发丛生。

看到她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药材“啪嗒”散落一地。

“你……”他喉头滚动，声音沙哑道：“不乖……不听话。”

他说着责备的话，眼眶却迅速红了起来，上前一步将玖姝紧紧拥入怀中，一遍遍重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玖姝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药草味，一直强撑的坚强终于土崩瓦解，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

“真会跑啊你！我找了你很久……你自己会回来，真厉害啊，我们小姝！”

玖姝猛地回头。

信一就站在那里，倚着门框，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他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眼窝深陷，那双总是倔强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肿得厉害，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他和兄弟们根据线索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楼房，发现了她存在过的痕迹，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放走被关着的狄秋后，他才听到有人说在城寨看到了她。

“信一，”玖姝望着他憔悴不堪的样子，轻轻开口：“你长胡子了哦！”

话一出口，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黄叔看着信一，眼神复杂，有气，有怨，但最终，看着侄女落泪的模样，他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抹了把脸：“我去买你最爱吃的砵仔糕回来。”他将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信一一步步走近，脚步有些虚浮。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这次……不是做梦了吧！”

玖姝看着他满身的伤，感受着他指尖的冰凉，心里又酸又胀，轻声说：“笨蛋信一。”

“是啊，我是笨蛋。”

信一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我是大笨蛋！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弄丢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眼泪灼热，一滴滴落在她的颈窝，烫得玖姝一抖。

他的手一遍遍抚摸着她的长发，一遍遍的说着自己的道歉和自责。

玖姝一动不动，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任由他抱着，用轻柔的声音安慰他：“没有啊，信一一向都很照顾我，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信一已经很棒，很厉害了！”她继续说着：“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是不是？”

这些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最柔软也最痛苦的闸门。

信一将脸埋在她肩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无法抑制。

“小姝……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捧住她的脸，带着咸涩的泪水，珍重万分地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无尽的思念、愧疚和汹涌的爱意。

玖姝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颤抖和眼泪。

他此刻，真像一只在外面受了无数委屈，终于找到主人，在她怀里呜咽着寻求安慰的小狗。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