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11

返回雁门，真相大白。

江轻羽勾结风流店，害死江城，嫁祸唐俪辞的阴谋已然揭露。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丧子之痛让江门主还是苍老了许多。池云与阿谁都尝过世间苦楚，善于以己度人，他们都在尝试安慰着他。

玖姝则默默跟着唐俪辞，走到远处僻静的石堆桥上。

他嘴上一句话没说，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萦绕的遗憾。否则他刚才不会将江城死后残存的一点执念，寄托于信雁，送其往生。

“死了也好，”唐俪辞望着远处，声音没什么起伏，“死了，便不用面对亲手杀死挚友的真相。更不用变成被邪丸驱使的怪物。”

他看似在说江城与风传香，言语深处，却好像在暗指自己。

“你不要这样说，”玖姝扯住他的衣袖，有些着急，“你不是怪物。”

她抬起脸，眼睛还红肿着，这份纯然的担忧轻易便能击溃人心防线。到底是谁啊老是对这样好的小狐狸说那么重的话，玖姝心想。

“小姝，”唐俪辞转过身，看着她，“刚捡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和我以前很像。但慢慢的，我发现你与我一点也不一样。”

他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向她提起了他记忆中周睇楼，提起了那个在他心中无所不能的师兄方周，提起了痴迷厨艺的师兄傅主梅，也提起了……柳眼。

说着说着，他的眼角竟也滑下了一行清泪。

唐俪辞问她：“你知不知道，柳眼为何非要杀我？”

玖姝几乎没怎么想，便凭直觉回答：“他肯定是误会你杀了方周。”她思路清晰起来，“你说过你在周睇楼七年未曾离开，如今周睇楼分崩离析，问题的关键，定然出在已经逝去的方师兄身上。”

唐俪辞怔住：“你为何觉得是误会？”

“也许……真的是我杀的呢？”

“不会的，”玖姝斩钉截铁，伸手用指尖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你那么重视方周。”

“这么肯定？”

“对啊，”她语气理所当然，“你今天这话要是去问池云，他也会无条件相信你的。”

唐俪辞默然。小姝有时候笨笨的，有时候，却又敏锐得惊人。

他握住那只为自己擦眼泪的手，玖姝的手有些凉，他将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颊。

夜风吹过，带着寒意，唐俪辞下意识地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宽大的衣袖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环抱着怀中温软，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独有的清香，唐俪辞竟觉得，心口那常年盘踞的隐痛，以及腰腹间的旧伤带来的不适，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如果方周还在就好了，他可以问问他，这种想要紧紧抓住一个人，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看她流泪便心烦意乱，抱着她便觉得安宁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玖姝懵懂地靠在他胸前，脸颊贴着他的衣襟，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花无言那一剑带来的视觉冲击与恐惧感太过强烈，第一次让她如此直观地意识到，唐俪辞，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人，就算受伤会愈合，但是他也会流血、会疼，甚至是……会死掉的。

她对他有着雏鸟般的依赖，也曾说过要报答他的收留之恩，他绝不能就这样死掉。

与此同时，远在隐秘之地的风流店。

花无言带着伤，跪在亭子外，向那隐在阴影深处、气息危险而疯狂的身影复命，并转达了唐俪辞的带话。

“多么可笑？”柳眼气极反笑，声音里充满了被挑衅的怒火与恨意，“他想让我去寻他？还想与我‘消了恩仇’？”

这时，草无芳猛地从花无言的身体里挣扎出来，急急禀报：“尊主！唐俪辞身边有个……”

“你住嘴！”花无言厉声打断，一把将草无芳强行拽回自己体内。那个绝色美人的皮囊，是他先看中的猎物，岂容他人觊觎？即使是尊主他也不想……

一直侍立在柳眼身侧，一身红衣、容貌娇艳的红姑娘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妩媚而危险的笑意，上前一步，柔声道：“尊主，接下来的计划，就交给小红去办，如何？”

—

他们还不知晓风流店下一步的阴谋，众人正准备将勾结外敌、害死同门的江轻羽押往中原剑会受审。

不过在半路上，却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剑王”余泣凤，他竟然主动提出要揽下审讯江轻羽之事。

池云本来就觉得此事蹊跷，见余泣凤横插一手，他那少年意气如何能忍？当下便出言讥讽，言语间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挑衅，直戳余泣凤的痛处。

余泣凤是何等身份，就算有钟春髻和江门主的求情，他也不会让一个小辈当众拂他颜面？随即勃然大怒，一道凌厉身影便如泰山压顶般直冲池云而去。

然而，在触及池云身前时，唐俪辞带着玖姝赶来了，一招便护下了他。

玖姝在一旁看得分明。她想，池云是故意激怒余泣凤的。

一来，他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尤其这余剑王出现得突兀，行事又透着古怪；

二来……她悄悄看了眼被护下后嘴角微微翘起的池云，这只不出声的小狗，到底还是被阿俪之前那句“我没有朋友”给伤到了，他正用这种方式，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自已在那只口是心非的狐狸心中的朋友分量呢。

看来，试探的结果让他很满意。

“开心啦？”玖姝凑近他，轻声笑道。

池云立刻收敛了那点得意，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哪有！谁要他多管闲事！就算他不出手，我自己也能接下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