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档案bg：各有归宿（23）
张海琪瞥见了她细微的动作，嘴角扯出一个很淡的弧度。
她鲜少解释，此刻却开了口：“他们俩是我捡回来的，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像这样被我捡回来的孩子，不止他们两个。”声音在水汽氤氲的暖室里显得有些模糊，“只不过，活到现在的，就剩这俩了。”
她略作停顿，目光掠过张海侠和张海楼平静的脸，继续道：“这些孩子，大多是张家人和外人生的没有麒麟血的普通孩子，张家人不与外族通婚。所以那些孩子的父母或因被张家发现，按族规处死了，或因隐藏着没被发现却在继续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意外死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
这些话，张海侠和张海楼也是第一次听张海琪提起，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同时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震动。
张海楼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紧：“娘，那我和虾仔……”
“海侠的母亲是张家外家的穷奇，麒麟血本就稀薄，和外姓人生下他后，他身上张家的麒麟血脉更是一点不剩。至于你，你父亲的情况和他的母亲差不多，不过他母亲是难产而亡，而你父亲则是被族规处死。”
张海琪顿了顿，视线在两人脸上停了片刻，“恨张家吗？如果不是张家，你们或许能在父母身边长大。”
张海楼没吭声。
张海侠的嗓音有些低哑：“那我父亲和张海楼的母亲呢？”
“我没有查到你父亲是谁，只能说你母亲藏得很深，或许是怕终究藏不住你，加上你身上没有麒麟血，难产时把你托给了接生婆。至于张海楼的母亲……”张海琪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旧物件的来历，“自然是一并处死了。”
张海楼扯了扯嘴角，转向张天羽，语气里带着惯常那点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看来，你和你姐姐运气不错。或者说，你们爹娘运气不错。”
张天羽微微蹙眉，目光锁住张海琪：“你突然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张海琪走到房间中央的石桌前，打开一坛陶罐，里面是浓稠近黑的颜料。她伸手进去搅动，指尖沾起一点，缓缓捻开：“当初把他俩扔到马六甲，是想给条活路，找个善终。”
她抬眼，目光落在张海楼身上，“没成想，他们能捅出这么大篓子。不，该说——张海楼，我没想到你这么能闯祸。告诉过你多少次，做事要藏住你的动机，这点张海侠不知道比你强多少。”
“民国五年，盘花海礁。”她声调没变，但张海楼后脊梁已经有点发凉，“还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话吗？”
没等他吭声，她接着往下说，每个字都砸得人心里发沉：“知道莫云高为什么盯上档案馆，非端了它不可么？”
张海楼的脸色微微变了。
“因为你。因为你在盘花海礁上说的那些屁话，让他盯上了档案馆。这才有一年前档案馆被血洗，和如今南安号上所有档案馆外派人员被围剿屠灭的事。”
说到最后，张海琪压着的火到底没全压住。横腿一扫，动作快得张海楼根本没看清，膝盖后头一麻，砰一声就跪地上了，地板硌得生疼。
张海侠下意识想求情，却被张海琪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
“莫云高为什么对张家档案馆这么上心？”张天羽问了一句。
“他好像对‘张’这个姓，有某种特别的兴趣。”张海琪答得利落，没半点废话。看张天羽还想问，她抬手就止住了，“原因我也不知道。”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跪着的张海楼和被张天羽扶着的张海侠身上：“你们现在，该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带你们来这儿，就问一句——是否选择加入张家？”
张海侠的目光扫过房间角落隐隐冒着热气的温泉水面。他鼻子向来灵敏，那里面掺了东西，气味很淡，但他闻得出。
“干娘不是已经帮我们选好了么？”话音刚落，他腿一软，整个人栽在张天羽怀里。
“你们可以反悔。”张海琪俯身，视线与张海侠齐平。
她的手按在扶着张海侠的张天羽肩上，力道不轻不重，“看在她的份上。”
张海侠没有立刻回答。
药性开始上涌，意识像浸入深水般逐渐昏沉。若不是张天羽悄然渡来一缕清冽的气息护住他心脉，此刻他早已失去知觉。他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张海琪并不催促，只静静等着。
张海侠侧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张天羽，声音因为竭力抵抗药力而有些发颤：“你和你姐姐是不是想要加入张家？”
张天羽没想到他在这关口问这个，怔了怔，还是点了点头。
张海侠极轻微地扯了下嘴角，转回视线，迎上张海琪的目光：“干娘，我没有异议。”
这答案并未出乎张海琪意料。
或者说，从在街上看见张海侠在张天羽朋友面前维护她并承认所谓未婚夫的身份时，她就知道这孩子心里多了块不能碰的地方。
他在守护张天羽，他想守护张天羽。
所以张天羽的选择，很大程度上就会成为他的选择。
她又看向另一侧，“你呢？”
张海楼跪在那儿，没吱声。
若没有先前那番身世揭破，听到干娘背后有个庞大家族，自己或许也能成为其中一员，他大概会毫不犹豫，甚至热血上涌。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想抓住什么。
他就是如此。
可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孤儿后，他对张家的无情有了清晰的认知，心里那点热乎劲儿也一下子凉透，只剩下本能地想躲。
但回过头来，如果不加入张家，他又能去哪呢？干娘在这儿，虾仔也选了。他张海楼能撇下他们自己滚蛋么？
这么一想，这选择，似乎又从来不曾真正存在过。
张海琪看着张海楼变幻不定的神色，缓缓直起身，“看来你也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