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天外来仙(7)
入夜,送走了二月红夫妇,齐铁嘴心中挂念着齐蓁,便踱步来到她房门外。
推门进去,却见齐蓁并未安寝,而是呆呆地倚靠在床柱上,坐在床沿边,小脸上带着明显的纠结,眉头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铁嘴心中一紧,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很自然地捞起她的一只小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放在膝头轻轻握着。
“怎么了蓁蓁?”他柔声问,另一只手伸过去,将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碎发温柔地别到耳后,“看你闷闷不乐的,发生什么事了?”
齐蓁顺势靠了过来,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今天……丫头夫人问了我好多好多问题。”
“嗯?然后呢?”齐铁嘴耐心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柔嫩的手背。
“然后在我都回答了她之后——”齐蓁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望进他眼里,“她告诉我,说我这叫‘喜欢上你了’。她还给我讲了好多好多故事,关于男欢女爱的……我听得挺入迷的,好像明白了一些以前不懂的东西。”
齐铁嘴闻言,心头一热,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放松。
“这不是……好事吗?”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的?”
“我没有不开心!”齐蓁立刻否认,但小脸依旧皱着,“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齐铁嘴追问。
“就是……”齐蓁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我发现丫头夫人看起来人很好,很温柔,但是……她好像活不长久了。我觉得有点可惜。可是……我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救她……”她秀气的眉峰紧锁,显然内心挣扎。
“什么活不长?!你怎么知道的?!”齐铁嘴惊得差点从床边弹起来,声音都拔高了一瞬。
齐蓁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今天聊天时,我看她说话时气息很弱,有好几次差点晕过去的样子。我借着扶她的时候,偷偷探了一下她的身体,结果发现她身体里面藏着一股让我很不舒服、很讨厌的气息,黑漆漆的,像……像阴沟里的鬼气,也像是中了很厉害的毒。”
齐铁嘴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齐蓁点点头,带着点做错事的小心:“我看她那么难受,好像随时会断气,就悄悄给她输了一点点仙气,帮她吊住了命。不过她好像没发现。”
听到“没发现”三个字,齐铁嘴紧绷的神经才猛地松懈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后心已惊出一层薄汗。
没发现就好!没发现就好!
齐铁嘴沉默下来。
丫头的情况听起来确实可怜,令人唏嘘。但与丫头的安危比起来,他更在意的是身边这个懵懂天真的小仙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蓁蓁身怀仙法,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这份风险,他齐铁嘴赌不起,一丝一毫都赌不起。
……
二月初八,春风和煦,吹绿了枝头,唤醒了莺啼。
长沙城内,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街道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齐府门前,流水席铺陈开来,一眼望不到头,珍馐美馔的香气弥漫在春风里。
张启山与前来帮忙的解九爷、二月红并肩而立,望着这盛大的场面,张启山不由笑道:“老八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这流水席的排场,怕是连当初二爷成亲时,也要甘拜下风。”
解九爷含笑摇头:“八爷原以为此生孤鸾独宿,如今得此仙眷,自然视若珍宝,恨不能倾其所有,将这世间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
喜房内,烛影摇红,映照着雕花木床上鸳鸯戏水的红绸锦被。大红的盖头静静垂落,遮掩着新嫁娘的容颜。丫头安静地陪坐在一旁。
距离拜堂礼成已悄然过去小半个时辰。
齐蓁端坐于床沿,身姿优雅却难掩一丝紧绷。室内静谧无声,唯有烛花偶尔的轻微爆响,以及窗外风过叶梢的沙沙声,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浸满了甜蜜的等待。
又过了片刻,床榻上的齐蓁有些按捺不住,悄悄掀起盖头一角向外张望。
“蓁蓁,”丫头忙上前轻轻按住她的手,“新嫁娘的盖头可不能自己掀开,这是规矩,不吉利的。”
“……他还要多久才回来?”齐蓁的声音透过盖头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丫头瞧出她的期盼,温婉一笑:“蓁蓁这是想八爷了?”
“嗯!”盖头下传来毫不犹豫的回应。
丫头看了看更漏,安抚道:“看时辰,八爷也该敬完酒回来了。蓁蓁要不要先用些点心垫垫?不然一会儿……怕是没力气了。”话中带着过来人善意的调侃。
齐蓁摇摇头:“我不饿。”
话音未落,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呀,是新郎官来了!”丫头笑着起身。
只见齐铁嘴一身簇新的喜袍,被一群同样带着酒意的亲朋簇拥着,步履微晃地走了进来,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床边那抹端坐的、被红盖头笼罩的倩影上,心头霎时被巨大的满足感充盈。
从今往后,蓁蓁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完完全全属于他,他们休戚与共。这念头一起,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借着酒意,他咧嘴笑着,伸出手就想去掀那碍眼的红绸。
“慢着!”身后传来解九爷带着笑意的喝止。
齐铁嘴回头望去。
解九爷揶揄道:“老八,往常也没见你这般猴急啊!怎么今儿个连喜秤都忘了拿,就要去掀嫂夫人的盖头?当心嫂夫人恼了,今晚不让你进这洞房门儿,可如何是好?”
张启山也笑着帮腔:“正是!老八,还不快接过喜秤,恭恭敬敬替夫人揭开盖头,再好生赔个不是?”
齐铁嘴被说得一愣,睁着一双眼,茫然地看着众人。
张副官适时添柴:“佛爷,瞧八爷这模样,怕是酒劲儿还没过去呢?也不知醉成这样,嫂夫人会不会真恼了他?”
红盖头下,齐蓁早已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羞得面颊滚烫。可听着他们“欺负”齐铁嘴,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会!”
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失言,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将头埋进膝间,再不肯多说一字。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齐铁嘴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得意非凡。他一步上前,不管不顾地将自家夫人狠狠搂进怀里,脸颊在她肩头蹭了蹭,然后才抬起头,冲着众人骄傲地竖起大拇指:“听见没?我夫人,是这个!”那神情,仿佛得了天底下最大的宝贝。
众人见状,相视莞尔。
丫头笑着上前,将一柄系着红绸的喜秤递到齐铁嘴手中:“八爷,吉时已到,该掀盖头了。”
齐铁嘴接过那沉甸甸的喜秤,深吸一口气,指尖竟微微有些发颤。秤杆轻轻挑住盖头一角,缓缓上掀,随着红绸一寸寸离开,他胸腔里的那颗心也跳得愈发猛烈。
当盖头完全滑落,露出那张容颜时,齐铁嘴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眼中再无其他。
“该喝合卺酒了!”丫头适时接过二月红递来的托盘,将两盏盛满琥珀色琼浆的精致玉杯递给新人。
齐铁嘴在齐蓁身边坐下,举杯与她四目相对。无需言语,浓情蜜意已在眼波流转间漾开。两人缓缓靠近,手臂交缠,将杯中象征合二为一的美酒一饮而尽。
“礼成!”丫头含笑宣布。
张副官立刻起哄:“八爷,礼成了,下面是不是该轮到咱们闹洞房了?”
张启山也笑着附和:“是啊老八,我们可都等着这一刻呢!”
“去去去!”齐铁嘴立刻站起身,张开手臂驱赶着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损友,“都什么时辰了,赶紧散了散了!改日请你们吃酒!”他半推半搡地将众人往外赶。
张副官佯装委屈:“八爷,您这可就是过河拆桥了!早知道您这样,方才就算您说破天去,我也不帮您挡那么多酒了!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丫头看着齐蓁越来越低的头,心知她面皮薄,笑着解围:“二爷,时辰确实不早了,我也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二月红会意,点头道:“好。佛爷,九爷,张副官,不如一道?明日诸位都还有要事,早些歇息吧。”
终于将这群看热闹的送走,房门轻轻合拢,喧嚣褪去,洞房内只剩下龙凤喜烛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两人清晰可闻的呼吸。
齐铁嘴缓缓踱回床边,在齐蓁身旁坐下,看着她因羞涩而染上醉人红晕的侧脸,心头一片温软。
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柔荑,指腹在她细腻的手背上温柔地摩挲了几下,齐铁嘴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又无比轻柔:“蓁蓁。”
“嗯?”齐蓁下意识地抬眸望向他。
齐铁嘴喉结微动,手指在她掌心蜷了蜷,“夜深了。我们也……安歇吧?”
齐蓁瞬间想起丫头先前含羞带怯的叮嘱,脸颊上的红霞迅速蔓延至耳根。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几不可闻地发出一声轻应:“好。”
那一声轻若蚊呐的应允,落在齐铁嘴耳中,却如同天籁。他心中柔情满溢,缓缓倾身靠近。
一手轻柔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指尖触及的肌肤温润如玉,细腻得令人心颤。另一只手,则悄然探向床侧,缓缓拉下那层层叠叠、绣着并蒂莲花的芙蓉罗帐。
帐幔轻垂,柔柔的红绡隔绝了外界的微光,将床榻围拢成一个只属于两人的、温暖而私密的小天地。烛光透过轻纱帐幔,在帐内投下朦胧摇曳的光影,如梦似幻。
喜烛静静地燃烧着,烛泪沿着烛身缓缓滑落,凝结成珠,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春宵帐暖,记录着这缠绵悱恻的良辰美景。
夜,渐深渐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