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师与末世徒（16）
销魂殿院内。
刚踏入院中，笙箫默便再布结界，于石桌前坐下。
“师父……”
笙箫默语气冷厉：“说清原委，休得欺瞒。否则拘你于销魂殿，寸步难行！”
“师父这算威胁徒儿么？”木瑶暗忖他当真动怒。
“不逼你，他日你闯下弥天大祸，为师如何护你？！”笙箫默陡然起身，怒声呵斥，“你可知，可知……”
话音未落，他身形微晃。木瑶慌忙搀扶：“师父！”
“真想我好，便从实招来！”笙箫默紧攥其腕。
木瑶只好和盘托出。
“荒唐！”笙箫默拍案而起，“与虎谋皮，焉知其不反噬？！我须即刻告知师兄！”
“师父不可！”木瑶急阻，“徒儿知错！然眼下唯‘花千骨’之血能压制您体内剧毒，若……”
“她既非真花千骨，岂肯为我耗血？且其手段诡谲，留此大患于掌门师兄身侧而不揭，你究竟意欲何为？”笙箫默厉声质问。
木瑶跪地：“王沅心倾慕尊上，断不会害他！徒儿亦未与其合谋。”
“那你作何打算？等等，她既慕掌门师兄，为何强占花千骨之躯？”
“花千骨乃神祇转世，其血可克卜元毒。王沅心夺其躯壳，正是为取代天命之女。”
“天命之女？你早知妖神便是花千骨！”
“如今是披着花千骨皮囊的王沅心了。”
木瑶垂首。
笙箫默惊疑更甚：“你与她交恶，其血仅能暂缓我毒发，终难改生死之局。你替她遮掩，莫非想借妖神之力……恢复己身？”他声音微颤，惊惧交加，“你究竟还隐瞒了多少？”
百感翻涌，笙箫默颓然跌坐。
“再无隐瞒。”木瑶跌坐在地，良久方抬首，“师父……仍要去寻尊上么？”
“何意？”
“王沅心如今之能，长留无人可制。若贸然揭破，师父以为长留当如何？”
“难道就此放任？！瑶瑶，为师乃长留三尊之一！”笙箫默长叹。
“徒儿明白。但师父重伤在身，该卸下重担了。”
“卸担？”笙箫默眸光一凛，“为师纵使疏理政务，亦是三尊之一。此乃责任！纵使玉石俱焚，亦不能容此大患潜伏长留。若她真成妖神，六界谁人能敌？”
“正因如此，徒儿才必夺洪荒之力！”
笙箫默神色剧震，“你简直胆大包天！”他指着木瑶，手指微颤。
木瑶急切道：“师父，妖神出世乃天命轨迹！大势难逆，唯能从细微处着手变通。王沅心抢夺花千骨气运与躯壳，正是为继承其天命。即便无她，花千骨最终亦会集齐神器，释放洪荒之力，化身妖神。如今不过是换作王沅心去集神器，而徒儿则伺机夺取洪荒之力！如此，师父方有生机！”
笙箫默气极反笑：“然后你来做妖神？”
“徒儿无此气运！若我能从王沅心手中夺得洪荒之力……”
笙箫默冷笑打断：“依你之言，天命主剧情不可改，妖神必出。那洪荒之力注定归属‘天命之子’王沅心，你夺它何用？徒劳罢了！”
“岂能一样？”木瑶不服。
“如何不同？”笙箫默挑眉。
木瑶语塞，气恼低头。
“那‘天命’结局究竟如何？”笙箫默以扇轻叩她额。
木瑶回神：“花千骨成妖神，救愈尊上。后尊上迫于天下压力，诛杀妖神。花千骨身死，尊上方知乃幻境，众生无恙，遂疯魔。然……据番外所载，最终二人成婚。”
“复活？大师兄竟允？”笙箫默咋舌。
木瑶颔首，“妖神花千骨最终令浩劫中死者尽数复生，唯竹染一人真正陨落。她自己亦得以重生。”
笙箫默目光深邃：“如此说来，你仍笃信此局必循此终？”
木瑶茫然望向他。
“花千骨能令众生复生，仅因深爱白子画，遂成全其守护天下之志？”
“还有呢？”
木瑶不解看向笙箫默。
见木瑶不解，他自答，“更因她生性纯良。王沅心可有此心？她岂会如花千骨般，甘愿牺牲己身，泽被苍生？”
念及末世同乡的冷硬心肠，木瑶默然。
笙箫默轻叹：“纵我不向师兄揭破妖神之事，王沅心亦必除之。掌门师兄……亦必寻回真正的花千骨。”
“师父欲……隐瞒部分真相？”木瑶惊愕。
“庆幸你师父非我两位师兄罢。”笙箫默苦笑，“若结局终归圆满，天命或可容变通……谁让我是你师父！”
犯错者，岂止白子画？
“那王沅心……”
“莫小觑仙家手段。”笙箫默眸光转冷，“一人难敌其邪法，众仙未必。她既死过一回，你们异世之人能杀，我等为何不能？”
木瑶心头发寒：“师父！您的毒……”
“不过一死，横竖终会复活。”他语带洒脱。
“师父！”木瑶厉声喝止，复又柔声道，“若算计有误，王沅心死而花千骨不归……您当如何？”
“你不是说逝者终将回归？”
“可若主线崩塌，世界湮灭呢？！”她满面焦灼。
笙箫默却浑不在意，展颜一笑：“那便好，有瑶瑶相伴，黄泉路亦不寂寞。”
“师父！”她气恼。
“能奈其何？”他神色忽肃，“瑶瑶，记住：无论发生何事，绝不可染指洪荒之力！纵我危在旦夕，亦不可为！”
“哪怕……世界可变，而师父无力回天？”
笙箫默颔首。
见她失魂落魄，终是不忍，展臂将她拥入怀中，以身为屏，挡住凛冽夜风。
“师父……”木瑶睫羽轻颤，您可知，此般温存徒惹痴念？
她阖目埋首，深吸其息，欲退却被锢。
“傻丫头。”笙箫默下颌轻蹭她发顶，“为救我，你今日尽露底牌。若我执意背弃，你当如何？值得么？”
木瑶莞尔：“无谓值否，唯心所向。于长留，您是庇护众生的儒尊；于木瑶，您便是此间天地。徒儿惟愿倾力守护。师父既知一切，执意前行，我自当遵从。只求师父……务必珍重。您若不在，徒儿亦不知会作何抉择……”
“瑶瑶，”笙箫默低语，“莫为我……成六界罪人。”
“师父欲护长留，徒儿心小，只护师父一人。您护长留，我护您，足矣。”
怀中人无声叹息，臂弯收紧。
沉默良久，木瑶终是颤声问出心结：“师父……会厌弃对您存了龌龊心思的徒儿么？”
笙箫默苦笑。
正当木瑶心坠深渊，他低沉嗓音自头顶传来：“瑶瑶，为师亦有一坏消息相告。”
“……什么？”她颓然。
“为师对你……早已情愫不纯。”话音落，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印上她额间，“虽觉此情是错，却甘愿错付此生。笙箫默……愿错一辈子。”
热泪决堤，她终得所求。
“师父……我们会有未来么？”
“会。”纵身死道消，亦当魂佑吾徒，一世长安。
“待此劫了……师父娶我可好？”木瑶自他怀中抬首。
笙箫默一怔。
“师父不愿？”她凝望他。
他抬手轻揉她发顶，木瑶粲然一笑。心意，她已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