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师与末世徒(8)
销魂殿书房内,木瑶正端坐案前,一笔一划誊抄着《长留守则》。
不远处软榻上,笙箫默侧身支颐,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闲闲落在她身上。
“师父这般瞧着,可是觉得弟子抄书的姿态也别有风致?”木瑶未抬头,笔下不停,语气平淡。
“为师是在欣赏,”笙箫默摇着折扇,语带促狭,“欣赏某个胆大包天、敢欺师灭祖的小徒弟,如今是如何伏案‘忏悔’的。”
“师父,”木瑶终于抬眸,眸光清泠,“究竟是谁欺了谁?”
笙箫默只作未闻,折扇轻点自己耳侧:“小瑶儿,为师耳聪目明,不必如此高声。”
木瑶静默一瞬,搁笔揉了揉微酸的手腕。
正欲继续,楼月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瑶瑶!呃……”楼月脚步轻快地进来,乍见榻上的笙箫默,声音立时收敛几分,“见过儒尊。”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楼丫头今日倒有空过来?”笙箫默挑眉,“可是寻瑶儿有事?”
楼月眼珠一转,换上略带讨好的笑容:“儒尊明鉴,弟子确有些女儿家的体己话想同瑶瑶说说……不知您可否……”
笙箫默失笑,起身踱步:“你这丫头,从前倒有几分趣致,怎地跟了大师兄,反倒拘束起来?我又非洪水猛兽。”
他行至门边,回眸一笑,“罢了,你们聊。”
说完,身影翩然离去。
“呼——”楼月夸张地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师父又不曾为难于你,何须如此?”木瑶重新提笔,语气淡然。
“还不是拜你所赐!”楼月凑近案前,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随即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八卦意味,“你和儒尊……那点猫腻,当我瞧不出?”
木瑶手下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依我看呐,”楼月促狭地眨眨眼,声音压得更低,“你怕是已对那位‘销魂殿主’,芳心暗许了?”
木瑶没有回应,只淡淡问道:“何以见得?”
“昨日你二人那‘意外’跌倒,还有方才他离去时,你那眼神……”楼月拖长了调子,用手肘轻撞了下木瑶,“啧啧,缠绵得能拉出丝来!说好的坐拥天下美人呢?如今竟要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胡言。”木瑶轻轻推开她,“你今日来,若只为说这些,不如早些回去背你的心法。”
“别呀!”楼月顺势坐到她对面,正色道,“我是真有正事。今日白子画赴温掌门寿宴去了,绝情殿上,只剩一个受了伤、可怜兮兮的小骨头。”
“所以?”木瑶依旧专注笔端。
“所以?!”楼月倾身向前,一脸“你怎如此迟钝”,“花千骨受伤,白子画离山,你还没想起什么吗?”
木瑶终于抬首,目露询问。
“杀阡陌啊!”楼月压低声音,难掩兴奋,“按那‘故事’里的发展,今日正是那位六界第一美人造访绝情殿的时辰!走,咱们去看看小骨头,顺道……‘偶遇’一下?”
“不去。”木瑶答得干脆。
“为何?那可是杀阡陌!”楼月不解。
木瑶轻叹一声:“一则,罚抄未完,后日即至。二则……”她顿了顿,眸光瞥向门口,声音极轻,“野芳虽盛,不若……庭前嘉木,已入心扉。”
话音方落,门口光影微动。
“哦?什么庭前嘉木,野芳入心的?”笙箫默手持一精巧木盒,悠然踱入,面上笑意温润,目光却似有深意地扫过木瑶。
木瑶与楼月身形同时一僵。
“师父……怎去而复返?”木瑶搁下笔,起身问道,指尖微蜷。
笙箫默行至案前,将木盒放下,桃花眼微眯,细细打量着自家徒弟:“为师方才仿佛听得,有人提及‘心上人’……瑶儿,可是有了心仪之人,却瞒着为师?”他语气带着惯有的慵懒调侃,眸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
木瑶长睫微垂,掩去眼底波澜,声音平稳:“师父听岔了。弟子是说……眼前有佳肴,无心念远芳。”她目光落在木盒上,自然地转移话题,“这是?”
笙箫默深深看了她一眼,未再追问,折扇轻点木盒:“见你今日埋首案牍,粒米未进,怕你饿昏过去。喏,你最爱的蟹黄酥。”
“多谢师父。”木瑶唇角微扬,打开木盒,甜香四溢。
笙箫默见她欢喜,眼底漾开真切笑意,抬手,极其自然地用扇骨轻轻拂过她额前碎发,动作轻柔而迅捷。
一旁被忽略的楼月顿觉胸口一窒:这扑面而来的……是什么气息?
笙箫默仿佛才注意到她,略带讶异地挑眉:“咦?楼丫头还未走?”
楼月:“……”
她默默咽下一口无形的心塞,强笑道:“弟子……一直在此。方才正与瑶瑶说,想去绝情殿探望受伤的千骨师妹。”
“哦?”笙箫默略一沉吟,颔首,“是该去看看。同门之谊,理当如此。瑶儿,你便代为师走一趟,问候师侄。”他看向木瑶,“至于这罚抄……”他瞥了眼案上已抄了大半的纸张,折扇随意一挥,“余下的,为师自会与大师兄分说。”
“谢师父。”木瑶应道。
“那弟子告退。”楼月如蒙大赦,拉起木瑶便向外走。
“去吧。”笙箫默目送她们离去,摇头失笑,“两个急性子。”
他环顾略显凌乱的书案,信手替木瑶收拾起来,将散落的纸张理齐,笔墨归位。整理书架时,角落里一本不起眼的薄册引起了他的注意。
“嗯?”他随手抽出,书封无字,触手微凉,“这书……并非为师所予。”
带着一丝疑惑,他翻开书页。初时神情尚算平静,然随着目光下移,他温润的眉宇渐渐蹙起,眸色也沉凝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