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之师与末世徒（2）
成为长留弟子后，入门第一件事便是将血滴在验生石上，铭刻身份。
三生池测试结束，人群泾渭分明。
木瑶冷眼扫过那些因失败而失魂落魄、甚至涕泪横流的身影，目光平静无波，只在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
求仙问道，岂是仅凭一腔热血或所谓“纯净”便能如愿？她看到其中不乏资质尚可、意志也算坚定者，然而……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那个正兴奋得脸颊微红的花千骨——这个心思看似单纯、只为寻人而来，途中波折不断的少女，却留了下来。
木瑶微微垂眸，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掩去其中一闪而过的冷冽。这世间所谓的“规则”与“公平”，她早已在末世血火中看透。
她所求的，不过是能在这陌生的、危机四伏的仙侠世界，觅得一方立足之地，掌控自己的命运。
若她未能通过那三生池……这个念头只在她脑中转了一瞬便被碾碎。后果不堪设想，她不会允许自己落到那步田地。
“木瑶，你在想什么？”轻水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活泼传来。
木瑶抬眸，眼神已恢复一贯的疏离，语气平淡无波：“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念头罢了。”她并未提及三生池的假设，那毫无意义。
轻水却似乎没察觉她的冷淡，自顾自说道：“哎呀，你就是想太多！你和千骨可是最轻松就过了三生池的呢！”她声音不自觉拔高，还朝霓漫天的方向努努嘴，“看那位蓬莱的霓大小姐，你比她可强多了！”
木瑶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轻水的鲁莽令她不悦，更让她瞬间成为焦点。
她敏锐地捕捉到霓漫天投来的、带着审视与明显敌意的目光。经历过末世弱肉强食的木瑶，对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那是被冒犯的猛兽，在衡量对手。
不过，木瑶并未像寻常少女般慌乱或示弱。她只是淡淡地、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漠然，回视了霓漫天一眼，那眼神平静得近乎冷酷，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随即，她转向轻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轻水，慎言。仙门之中，当知分寸，莫要无端树敌。”
她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轻水的兴奋。
花千骨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怯怯地拉了拉轻水的袖子：“轻水，木瑶说得对……”
轻水被木瑶的气势慑住，又见花千骨也如此，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每四人一组，选剑站好，前往三圣殿。”落十一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微妙的僵局。
“是。”木瑶的应答简洁而清晰，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然而，这份沉稳在踏上飞剑、离地升空的瞬间，被彻底打破。
当脚下坚实的大地骤然变成无垠虚空，失重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时，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超越末世恐惧的战栗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
“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她平素清冷声线的尖叫，划破了长留的宁静云海。
“木…木瑶…松…松手…”花千骨感觉自己快要被勒断气了。
木瑶的一只脚死死盘在她腰间，另一只脚勉强点在剑身上，双手更是如同铁钳般箍住了她的脖颈，力道大得惊人。
“木瑶，你冷静点！”轻水也慌了，试图去掰木瑶的手指，却发现那纤细的手指如同钢浇铁铸，纹丝不动。
落十一迅速御剑靠近，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安抚的力量：“木瑶师妹，凝神静气。恒远师弟御剑之术极为精纯，绝不会让你跌落。” 他试图用灵力去化解她紧绷的身体。
“我……”木瑶紧闭双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非是惧！乃……乃身不由己！”
那深入骨髓的恐高感，是她冷静理智也无法克制的生理本能。豆大的冷汗从她苍白的额角滑落。
……
三圣殿内，微观水镜前。
摩严看着镜中木瑶那全无仙家气度、狼狈不堪的模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重重哼了一声。
白子画面无表情，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左侧高椅上，原本慵懒倚靠的笙箫默，此刻却坐直了身体，饶有兴味地看着水镜。当看到木瑶那声尖叫和之后强自镇定的破碎解释时，他薄唇微勾，竟是真的笑出了声：“呵……倒是有趣。”
“师弟！”摩严不满地低喝，“成何体统！”
笙箫默笑意未减，手中玉笛随意转了转：“师兄息怒。新弟子初临高空，有所畏惧实属常情。况且……”
他目光再次扫过水镜中木瑶即使惊恐也难掩那份倔强冷冽的侧脸，“瑕不掩瑜，根骨心性，才是根本。师兄方才不也赞其资质卓绝么？”
摩严被噎住，拂袖不再言语。
“师父，尊上，师叔，新弟子已到殿外。”落十一的声音传来。
“进。”白子画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
木瑶几乎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维持着仪态走进大殿。脸色依旧苍白，脚步甚至有些虚浮，但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下颌微扬，努力维持着那份冷傲的尊严。
她不动声色地远离人群中心，径直走向殿内一个视野开阔却相对僻静的角落。未料，那里已有一人。
“仙门之路，一眼万年，当真玄妙。”一个带着几分缥缈笑意的女声响起。
木瑶侧目望去，是一个容貌灵动、气质却有些奇特的少女。
少女见她望来，收敛了脸上的迷离，露出一抹看似天真实则深藏探究的笑容：“你好，我叫楼月。”
“木瑶。”木瑶报上名字，声音清冷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方才的失态让她心头郁结。
“久仰。”楼月轻笑，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意有所指，“方才空中一曲，当真令人难忘。”
木瑶眼神微冷，并未接话，只将目光转向大殿中央。
此时，落十一正引导新弟子逐一上前滴血验生石。
她们所处的角落视野极佳。
当花千骨上前时，木瑶清晰地看到白子画广袖微动，不动声色地将那颗红得妖异刺目的验生石纳入袖中。
“花千骨……终究是白子画命中注定的婆娑劫。”楼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叹息。
木瑶心中剧震！
她猛地转头看向楼月，那双总是带着冷意和疏离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锐利的审视和难以置信的惊疑。
她紧盯着楼月，仿佛要穿透对方的皮囊，看清其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
“你……”楼月被她这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看得一愣，随即眼中也爆发出同样震惊的光芒，“莫非你……？”
木瑶没有回答，只是那眼神，冰冷如刀，已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