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传47

院子里的凉亭下，难得偷得半日清闲。

自那日当街救下屠小满后，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竟然陆续有人寻到这处隐秘的据点前来求医，且多数是一些重病之人。

苏喆叼着烟杆，看着那些忐忑、焦急的访客，啧啧称奇：

“活久见，真是活久见……我居然有生之年，能亲眼看着有人往暗河的窝点里跑，不为杀人，只为求医。”

因为玖姝的原因，在这天启城中，“暗河”二字背后那层血雾般的妖魔化色彩，似乎正被一缕淡淡的药香中和，变得不再那么令人闻风丧胆。

“小满……”玖姝看着眼前眼神满是期待的少年，有些为难地开口。

这几日她试着教他辨认了几味基础药材，结果不是记混了性味，就是分不清形态。

“你在医术一道上，似乎……并无多少天赋。”

她尽量说得委婉，“你要不要……考虑换个更适合的师父学点别的？”

屠小满一听，顿时急了，扯住玖姝的衣袖：“师父！您别不要我！我笨，我学得慢，但我一定会拼了命去学的！求您别赶我走！”

没错，玖姝还是心软了，顶着苏昌河几乎能凝出冰碴子的黑脸，点头收下了这个徒弟。

屠二爷得知此事，感激涕零，大手一挥，又是送宅邸又是赠田产，拜师礼丰厚得惊人，直言只要侄子能走上正途，倾家荡产也值。

玖姝能感觉到小满品性纯良，赤子心肠，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可医术关乎人命，光有善心远远不够。

她暗自发愁，总不能教出个“庸医”甚至“杀手”来。

好在喆叔提点了一句，说这小子虽然学医不行，但拳脚功夫有些底子，轻功尤其灵巧。

但玖姝自己并不精通高深的武学，无法指点他武艺。

她观察了几日，发现小满虽然在医药上不开窍，但心思活络，好奇心重，对器物结构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计算布局也极快。

她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些模糊却又清晰的记忆。

“小满，”她放下手中的医书，看向正背诵穴位背得磕磕绊绊的少年，“你可知晓‘偃术师’？”

屠小满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比如，鬼斧生，巧易乾坤。”玖姝说出两个名字。

小满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传说中天下第一和第二的偃术大师？！”

他到底是少年心性，立刻被这神秘而充满传奇色彩的领域吸引了注意力，

“这些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吧？我在一些残破古籍里看到过零星记载！好像……好像说鬼斧生是巧易乾坤的儿子？但后面又语焉不详，有人说巧易乾坤为了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他挠挠头，觉得这说法太过骇人听闻，“这不太可能吧？虎毒尚不食子呢。”

玖姝却肯定地点了点头：“古籍记载的没错！事实便是如此。”

小满对玖姝的话深信不疑，只是更加好奇：“姐姐……师父是如何知道得这般确切的？这些传闻真真假假，世间早已无人能辨了。”

“我自然知道。”玖姝心想，这些都源于她记忆深处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碎片。

“怎么样？机关偃术，奇巧造物，飞天遁地，化腐朽为神奇……你想不想学？”

“学！我要学！”

屠小满激动得几乎跳起来，方才背不出医书的沮丧一扫而空。

不远处，靠在墙边的苏昌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苏喆踱步过来，低声嘀咕着：“奇了怪了，这丫头咋个晓得那么清楚？这些传说中的人物，连三家那些老古董都未必能说清咯。”

接着又道：“她会的东西又多又杂，还生得这般模样，心性却纯善得不像话……唉，要是我夫人还在，怕是也想给我女儿再讨个这样的妹妹。”

他吐了口烟圈，眼神里带着探究与慈爱交织的复杂，“就跟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该不会是……山里修炼成了精的灵物，或者天上偷偷跑下来的小仙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