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33（感谢是咪哆啊的会员）
玖姝闻言，把笔一搁，抬起头瞪向他。
那双清澈的眸子带着怒气，更添了几分生动鲜活。
怎么不回嘴了？骂我两句也好啊……
柳眼心里莫名期待着她会像之前那样跳起来反驳，哪怕再咬他一口也好过这样无声的抗议。
玖姝心里想的却是：他现在每个月还坚持下山义诊，救死扶伤……和后来那个疯狂可怕的柳眼，好像还不是同一个人。
她努力想把眼前的少年和未来的仇敌区分开来，但一想到他日后会对唐俪辞做的事，那点刚升起的好感又立刻被压了下去，实在没法给他好脸色。
最终，她只是扭过头，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动手动口。
柳眼被她这冷淡的反应弄得有些失落，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走开了，心里却像被小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痒痒的，又有点不是滋味。
“小姝，我看阿眼他……”方周走过来。
玖姝打断了他的话，“师兄，你看我写的怎么样？”
方周见她兴致正好，便将方才关于柳眼的疑问暂且按下，“已经有了很大进步。”
他接过笔，在她那的笔迹旁，重新写下“唐玖姝”三个字。他的字体笔锋含蓄却自有风骨，如他人一般，温润中蕴藏着力量。
唐俪辞立刻凑过来，手指点了点自己。
方周边在那两个名字下方，又添上端端正正的“唐俪辞”。
玖姝又指向方周本人。他笑了笑，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写的真好看，”玖姝真心实意地赞叹，对比之下，她脑海里浮现出来自以后那个阿俪的字迹，虽凌厉锋芒，却少了几分这样的温润气韵。
“只要多加练习，”方周的目光掠过她和唐俪辞，语气温和包容，“小姝和阿俪也可以写得很好。”
“我不爱写字。”
玖姝答得干脆。唐俪辞在一旁立刻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她这般直白的孩子气，让方周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抬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午饭过后，玖姝还是惦记着要去桃林玩耍，即便此刻枝头早已没有了灼灼繁花。
“这梦……真好……” 玖姝迷迷糊糊地想着，她贪恋着这份安宁与温暖，希望它能再长久一些。
“但是……真的该醒了啊……”
她有些担心阿俪的伤好了吗？池云和沈大哥还在剑王城吗？还有阿谁，肯定又在偷偷掉眼泪了吧。
“得快点……回到他们身边去才行……”
阳光太暖，她慢慢地靠在桃树下的石桌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少年唐俪辞安静地坐在她旁边，手里依旧在雕刻着一个小木偶，这次刻的是玖姝托着腮发呆的样子。
他刻得认真，偶尔抬头看看玖姝的睡颜，似乎在对照。
看着看着，他忽然放下刻刀，凑近前去，学着小猫蹭他脸颊的样子，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贴了贴她温热的脸蛋。
玖姝被这触感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他。
“阿俪？”
唐俪辞没有说话，只是伸出胳膊，环住了她的肩膀，将脑袋靠在她颈窝处，他不懂什么是喜欢，只知道她让他感到舒服和安心，想靠近。
玖姝被他的亲近弄得心软，也伸出手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阳光透过桃叶的缝隙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不远处，柳眼恰好经过，他几乎想立刻走过去，用最平常的方式打破那片刺眼的和谐。
他想嘲讽两个笨蛋在干嘛呢，可他的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最终，他只是赌气般地猛地转开视线，“真是……碍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白日里睡得太多，导致夜深了，玖姝还毫无睡意。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吗？”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关于未来的每一个字都会被禁锢在喉间，只要试图提及，便会失声。
辗转反侧终究无果，她索性起身走到院中。
月色如水，将庭院照得一片清亮。石桌旁，方周正独自对月饮茶。
“方师兄，你也没睡呀？”
方周闻声抬眼，示意她在对面坐下，顺手为她斟了一杯热茶。
“在想些事情。小姝可是有心事？”
玖姝捧着温热的茶杯，在方周身边总会不自觉地放松，她歪着头看他，忽然问道：“如果你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但对方注定要死，你会怎么办？”
方周思索片刻，“既然是天意注定，便不可强求。能好好告别，已是幸事。”
他说得云淡风轻。玖姝却在心里反驳：说得简单，那你自己呢？你和阿俪好好告别了吗？
“不行。”玖姝不接受这个办法，“方周，你帮我想想别的办法。”
方周被她这近乎耍赖的语气逗笑。这样的她，想要什么都会有人双手奉上，世间还有什么对她而言是不可求的？
“那小姝想要什么呢？”
她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仰起脸认真地说：“我……想要你不要死，好好活着。”
只要这样，阿俪就不会那么痛苦，不必将你的心晶埋入体内，周睇楼也不会散，小傅师兄不会不知所踪，柳眼也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方周闻言明显一怔，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避开她的目光。他不敢看她，怕心底那份不该有的悸动会从眼神中泄露。
“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未来的事，在梦境里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她只好含糊地说：“总之师兄，你要努力一点，好好活着。”
方周没有直接回答她，转而问道，“小姝，你以前是如何生活的？”他确实好奇，她这般容貌心性，在纷乱的江湖中竟未曾引起风波吗？
“我有一直保护我的家人。”她想了想，脑海中浮现的是唐俪辞和池云的身影，后来，有了沈郎魂和阿谁。
“那他们一定很爱你。”方周温声道。
“嗯！”她用力点头。
方周触到她的指尖微凉，不动声色地运起内力，将杯中的茶水重新温热。
“师兄，你真好。”玖姝捧着重新暖起来的茶杯，由衷地说，“感觉……你就像我爸爸一样。”
“噗——”方周一口茶险些呛住，忙用袖子掩住，无奈地看向眼前一脸认真的少女。他虽年长她一些，但无论如何也够不上做她父亲的年纪。
玖姝没发觉他的窘迫，继续补充：“我还有个朋友，她特别温柔，感觉就像妈妈一样。”
方周知道她并非刻意调侃，而是真心实意地表达亲近与信赖，心中那点无奈便化作了更深的怜惜。
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姝，这种比喻……日后在外人面前，还是莫要轻易提起为好。”尤其是对男子。
“为什么呀？”玖姝不解。
方周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散的头发：“夜深了，露水重，早些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