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之红尘缘（13）
傅恒离开后，尔晴独坐于床榻，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依旧平坦的小腹。
“少夫人？”春喜见她神色凝重，上前轻声询问，“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尔晴并未抬眸，眉宇间紧锁的结久久未散，良久，“春喜，更衣。我要进宫一趟。”
“是。”
……
长春宫，殿内暖香浮动。
富察皇后正与明玉笑语晏晏，谈论着腹中胎儿。
魏璎珞端坐于下首，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静静陪伴。
见尔晴进来，魏璎珞唇角的笑意几不可察地一凝，旋即恢复如常，朝她微微颔首致意。
“尔晴来了！”富察皇后眉眼舒展，笑意温柔，朝尔晴招手，“快过来坐，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尔晴面上漾起恰到好处的浅笑，依礼微福，这才缓步上前，在皇后身侧落座。
“瞧你，怀着身子还这般多礼。”富察皇后一手轻抚自己隆起的腹部，另一手自然而然地覆上尔晴的小腹，眼中满是慈和的笑意，“这两个表兄弟倒是有缘，赶着前后脚来了。你这也快满三个月了吧？”
“回娘娘，正是。”尔晴含笑应道，眉目柔和。
“娘娘您看。”明玉在一旁打趣，目光在皇后和尔晴身上流转，“这有了身孕的人就是不同，尔晴如今瞧着，眉目间都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温润慈和，想来是快要为人母的缘故了。”
“哦？是吗？”尔晴微怔。
“可不是么，看着是更稳重了。”
三人言笑间，气氛和乐，却无形中将下首的魏璎珞隔绝在外。
尔晴分出一缕余光瞥去，只见魏璎珞面色沉静如常，纤指捧着茶盏，唇边噙着浅笑，目光专注地落在富察皇后身上，仿佛只是安静地欣赏着这幅温馨图景。
然而，她指尖捏着帕子压在唇角的细微动作，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璎珞，明玉，”富察皇后察觉到魏璎珞的目光，也想起了某些尚未了结的心事，温声道，“你们先下去歇息吧，我与尔晴单独说会儿话。”
魏璎珞闻言，从容起身，笑容依旧温婉，目光轻轻扫过明玉。
明玉则毫不掩饰地瞪了她一眼，两人一前一后，退出了殿外。
“我还以为我离宫后，明玉与璎珞能亲近些。如今看来，倒似又生分回去了。”尔晴望着窗外两人渐远的背影，语气平淡。
“明玉那丫头，性子直，心思也简单，只是太为本宫着想了些。”提起明玉，富察皇后眼中带着纵容的暖意。
殿内只剩下两人，空气似乎也凝滞了几分。
尔晴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娘娘，您待她曾如明珠在掌。如今她这般‘求仁得仁’，娘娘心中当真无一丝芥蒂？对她，对皇上亦无怨尤？”
富察皇后脸上的笑意倏然凝固，仿佛被这直白的问题刺了一下。她抬眸看向尔晴，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和疲惫。
见状，尔晴唇角极浅地向上弯了弯。
“尔晴。”富察皇后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了然，“你不必如此对本宫说话。”
尔晴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璎珞……也是个可怜人。”富察皇后轻轻叹息，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尔晴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声音虽低，却难掩急切：“娘娘！这深宫之中，谁人不可怜？娘娘您不仅是皇上的皇后，更是富察一族的姑奶奶！后宫与前朝，从来就是一体两面，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点到即止，却已将利害关系摆得明白。
富察皇后何尝不明白？正因明白，心底才翻涌起更深的悲凉。她这一生，似乎自踏入宫门起，便永远在为“皇后”的身份、为夫家、为母族权衡、牺牲，那个属于“富察容音”的自己，早已模糊不清。
“娘娘？”尔晴见她神色恍惚，轻声唤道。
富察皇后回过神，唇边勉强牵起一丝极淡的苦笑：“本宫……明白。”
“那娘娘……”尔晴欲言又止。
“只是走到今日，”富察皇后目光有些空茫，仿佛在审视一个陌生的自己，“本宫有时都快不认识镜中之人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璎珞她……”目光扫过尔晴，终究将那句关于傅恒的疑虑咽了回去。罢了，木已成舟。
如今，过往的宽仁，竟成了今日复仇的桎梏。而皇上……
富察皇后眼中瞬间蒙上深重的悲哀，随即又被一片冰冷的坚毅取代。正如额娘和尔晴所言，皇上对魏璎珞势在必得，她又能护她几时？她连自己的永琏都护不住！既然魏璎珞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也甘愿成为那把指向仇敌的刀……那便遂了她的意吧。至少，还能为永琏……
富察皇后缓缓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翻涌的情绪，再抬眼时，已是一片沉静如水的决然：“你说得对。本宫是爱新觉罗家的皇后，亦是富察家的姑奶奶。为了富察一族，也为了……永琏。”
尔晴紧绷的心弦悄然一松，唇角终于绽开一抹真心实意的浅笑：“娘娘圣明。”
富察皇后却只是极淡地弯了弯嘴角，那笑容里饱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沧桑：“人总是会变的。”她无意识地转动着指间冰凉的鎏金护甲，发出细微的声响。
“如今支撑着本宫活下去的，唯有为永琏讨回公道，和腹中这未出世的孩子。”她话锋一转，目光温和地落在尔晴身上，“你呢？在府中可还适应？‘她’怎么样了？”
“她？”尔晴眉心微蹙，面露不解，“娘娘是指？”
“璎珞因着傅恒的缘故，一直认为你嫁人后不过是恢复了本性。明玉心思单纯，也看不出异样。但本宫知道，”富察皇后目光如镜，清晰地映着尔晴，“之前的尔晴，绝非如今这般模样。”
她看着尔晴如今沉静中带着锋芒的眼睛，“不过现在看你，本宫倒是放心了些。”
尔晴微微偏头，对皇后的洞察并不意外，神情依旧平静。只是——“娘娘为何会……放心？”
“母爱，是这世间最坚韧的羁绊。”富察皇后轻轻抚过自己的腹部，眼中流露出一种深刻的温柔与悲悯，“本宫也做过母亲。当孩子在你腹中一日日长大，那份血脉相连的牵绊，会扎根进骨血里，让人……身不由己，却也心甘情愿。”
她看着尔晴下意识覆在小腹上的手，意有所指。
尔晴若有所思，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腹部，指尖感受着那份奇异的连接。这陌生的牵绊感，让她既迷茫又隐隐有些触动。
“本宫听傅恒……隐约提起过一些关于你的事。”富察皇后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探究。
尔晴心中警铃微作，抬眸迎上皇后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目光，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她心中飞快权衡，片刻后，才谨慎开口：“娘娘……想知道什么？”
富察皇后不再迂回，直视她的眼睛，单刀直入：“继后……是谁？”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尔晴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皇后身边，俯下身，凑近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娴妃。”
“是她？！”富察皇后瞳孔骤缩，难掩惊愕。
这答案实在出乎意料，在她印象中，娴妃乌拉那拉氏无子无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远不及纯妃，更因其是前乌拉那拉皇后的侄女，身份敏感而尴尬。
“皇额娘……竟不反对？”富察皇后难掩疑惑。
尔晴微微蹙眉，似在努力回忆那些模糊的历史碎片，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确定：“臣妇依稀记得……后来继后之位，正是太后娘娘所推举。”
“竟然……是她。”富察皇后低声呢喃，眼中风云变幻，无数念头急速翻涌。原来，那位看似与世无争的太后，早已在暗中布局。
见她陷入沉思，尔晴退后一步，温声提醒道：“娘娘，只要您凤体康健，稳居中宫，旁人纵有千般心思，也难撼动国本。当务之急，是您安心静养，调理好身子，方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