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之红尘缘(11)
次日清晨,床帐微动,被褥间传来窸窣的声响。鸳鸯帐上繁复的金色绣线,被清晨透窗而入的阳光映照得流光溢彩,刺得人眼微眯。
傅恒缓缓睁开眼,宿醉般的头痛袭来,他不适地抬手遮住额角,挣扎着撑起身体。目光触及身侧凌乱皱褶的锦被和床榻间残留的暧昧气息,昨夜的记忆碎片猛地涌入脑海,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脸色由茫然转为震惊。
“这……”
他仓惶的目光无措地扫视着内室,最终定格在床脚那面明亮的菱花镜前——尔晴正背对着他,姿态从容地对镜描画着眉黛。
听到身后的动静,尔晴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转过身来。她唇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目光坦荡地从傅恒凌乱的发丝滑到他惊愕的脸上,最后落在他裸露的肩颈线条上。
“醒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傅恒的声音干涩,视线在自己不着寸缕的上身和尔晴身上单薄的中衣间来回逡巡,满眼的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地想坐直,动作间被子滑落更多,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膛。
一声清亮的口哨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看不出来,身板儿还挺结实。”
傅恒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扯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羞窘得几乎要冒烟的脸。
“又不是头回见,昨儿个该看的看了,该摸的也摸了,这会儿倒害羞起来了?”尔晴放下眉黛,好整以暇地斜倚在镜台边,单手支颐,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角色颠倒的一幕,仿佛昨夜那个意乱情迷的不是自己。
“你……你……”傅恒被她噎得说不出完整的话,耳根红得滴血。
尔晴轻笑一声,眼波流转,慢悠悠地吟道:“孤阳不生,独阴不长,阴阳交合,万物之始也。”那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得傅恒又羞又恼,却又无处发作。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你好歹也是个女子家,怎、怎地提起这等事,一点羞赧之意都无……”
尔晴挑了挑眉,见他这副模样,逗弄之心更盛,故意拖长了调子,“恭喜啊,傅恒少爷,得偿所愿,告别‘童男子’之身了。”
难得傅恒这般位高权重、身处封建礼教漩涡中心,却还能保有如此纯粹羞赧的男子,实属罕见。啧,倒真是让她……捡了个稀罕物。
“你!”傅恒被她这直白露骨的话激得俊脸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一件外袍突然兜头罩下,打断了他的窘迫。
“行了,不逗你了。快穿上吧。额娘那边早间就派人来催了,午膳时辰快到了。”
傅恒刚抓起衣服,闻言手一抖,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调:“午膳?!都这个时辰了?”
“可不是么,我也没想到你能睡得这般沉。”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傅恒挣扎着想起身,腰腹间一阵难以言喻的酸痛骤然袭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后腰。他抬眼看向前方已利落穿上外衣的尔晴,眼神复杂,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
“怎么?”尔晴系好最后一颗盘扣,回眸一笑,眼尾带着促狭,“还要妾身亲自伺候夫君更衣么?”
傅恒瞬间像被烫到一般,飞快地低下头去,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尖。
……
自那日之后,傅恒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尔晴。尔晴对此浑不在意,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修炼、理事,日子如流水般滑过。
三月暖春倏忽而过,早夏的燥热悄然爬上枝头,催得人也懒怠了几分。
尔晴近来总觉得精神不济,白日里昏沉欲睡的时间比往日长了许多。更让她心绪烦乱的是,一直稳步精进的修为,近日竟隐隐有凝滞不前,甚至隐隐倒退的迹象。
这日,刚核完府中一季的账册,富察福晋便遣人来请她去正院一同用膳。
踏入花厅,尔晴才发觉今日阵仗不同寻常——不仅府里的几位少夫人都在,连休沐在家的几位爷也赫然在座。
其中,自然包括了傅谦。
甫一进门,一道黏稠、复杂,饱含审视与阴郁的目光便如影随形般钉在了她身上。尔晴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心底掠过一丝强烈的厌恶。
“尔晴来了,快过来坐。”富察福晋笑容满面,显得格外亲热,招手让她在自己身侧坐下。
尔晴依言落座,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瞧额娘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正是大喜事!”富察福晋眉眼舒展,喜气洋洋,“宫里刚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诊出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太医说胎象安稳。听说,多亏了你前次进宫时劝住了娘娘放宽心怀。尔晴,你可是咱们富察家的大功臣!”
她说着,亲昵地拉起尔晴的手,重重拍了拍。
“额娘言重了,尔晴不过是尽了本分,说了几句该说的话罢了。娘娘洪福齐天,自有神佛庇佑。”
“好,好!”富察福晋连连点头,显然对这个儿媳愈发满意,“行了,人都齐了,动筷吧!”
众人应声举箸。
尔晴夹起一块清蒸的鱼肉,刚送入口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油腻腥气猛地冲上喉头,胃里一阵剧烈翻搅。她脸色微变,迅速放下筷子,以帕掩唇,强忍着那股强烈的呕意,侧过脸去。
“尔晴?这是怎么了?”富察福晋立刻关切地望过来。
侍立在她身后的老嬷嬷眼神精光一闪,若有所思地飞快扫了一眼尔晴,凑近富察福晋低声道:“福晋,少夫人这症状……老奴斗胆问一句,少夫人上次换洗是何时?”
富察福晋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急切地看向侍立在尔晴身后的春喜。
春喜立刻躬身回禀:“回福晋、嬷嬷,我家少夫人……已有近三月未曾换洗了。”
话音刚落,富察福晋脸上的喜色再也掩不住,豁然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快!快去请府里的陈大夫来!立刻!”
厅内顿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丫鬟仆妇们领命匆匆而去。
众人或关切、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都聚焦在尔晴身上。
尔晴却置若罔闻,她怔怔地低下头,一手无意识地、带着几分迟疑地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一丝冰凉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攫住了她。
孩子?
她腹中……竟有了一个孩子?
属于她和傅恒的……骨肉?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须臾,府中那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他凝神为尔晴仔细诊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对着殷切望来的富察福晋肯定地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好!好极了!”富察福晋喜不自胜,连声道,“传我的话,今日府中上下,每人赏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同沾喜气!”
“福晋真是偏心,”三少夫人看着这阵仗,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酸意。旁边的大少夫人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她的衣袖,递过一个警告的眼神。
无人注意的角落,傅谦面沉如水,握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他死死盯着尔晴和她覆在小腹上的手,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阴鸷与不甘。
不对!这不对!
上辈子……上辈子那个孽种分明是他的!是他傅谦的种!怎么会……怎么会变成傅恒的亲生子?!
一个荒谬绝伦却带着剧毒的念头在他心底疯狂滋长、咆哮——都是这个意外!是这个不该存在的意外打乱了一切!毁了他的谋划!都是这个祸胎!
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滔天的恨意,让他眼底迅速漫上猩红,仿佛淬了毒的针。
尔晴正沉浸在复杂的思绪中,一股极其阴冷、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如毒蛇般爬上脊背。她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瞬间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的傅谦。
四目相对。
尔晴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尚未完全敛去的扭曲恨意。
傅谦似乎没料到会被她抓个正着,神色微僵。
下一瞬,他脸上却迅速堆起一个极其虚伪的笑容,仿佛刚才那骇人的眼神只是错觉。他遥遥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尔晴的方向,唇角勾起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然后仰头,将杯中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