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陈情之红豆念相思(36)修
蓝氏三千家规养就的泽芜君,充耳琇莹,会牟如星。过往二十余载,君子之风早已镌入骨髓,克己守规几成天性。然而,遇见秋练不过短短年半,这深植于骨的规矩,竟被寸寸击破。
此刻,静室之外。
秋练声东击西引开巡卫,悄然潜入,转眼竟从自家胞弟床底“偷”出一坛天子笑。
蓝曦臣望着檐角将满未满的月亮,神色间满是难言的惆怅。
秋练拍开封泥,仰头痛饮一壶,眼角余光瞥见蓝曦臣仍盯着手中那壶天子笑,目光犹疑不定,她忍不住催促:“曦臣不喝?”
蓝曦臣小心觑了眼窗外,复又低头凝视着手中在月下泛着冷光的琉璃瓶,语气沉凝:“云深不知处,禁夜游、禁偷窃、禁放纵……”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随意盘坐的姿态,“亦禁坐姿不端。”
“所以呢?”秋练挑眉。
蓝曦臣重重叹了口气,垂首低眉,面上满是愧色:“我身为蓝氏宗主,非但不能以身作则,反倒明知故犯……若叔父与忘机知晓……”他声音渐低,带着沉重的无力感,“定会对我失望至极。”
秋练默默啜饮一口,指尖轻晃着琉璃酒壶,眸中掠过一丝狡黠:“哦?云深不知处还禁私藏天子笑呢。可你我手中这琼浆玉液,又是从何而来?”
她凑近了些,声音带着诱哄的暖意:“再者,明珠暗投也是暴殄天物,不如用在刀刃上。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看你这两日为忘机忧心忡忡,眉宇难展,早想寻些法子替你解闷。奈何你案牍劳形,不得下山。如今他前脚刚走,后脚便‘借花献佛’,用他的藏货替你解忧,岂非天意?”
秋练笑靥如花,眼波流转。
这天子笑名头虽响,到底是古法酿造,酒劲绵长却不甚刚烈,入口清甜如浆果,一壶不过三两口的分量,委实不够尽兴。
秋练舌尖无意识地舔过微润的唇瓣,要不再去静室“借”两坛?
念头刚起,身侧蓦地传来“咚”一声闷响,肩头随之一沉。
秋练诧然侧首,只见蓝曦臣双颊酡红,醉眼迷蒙地倚靠在她肩上,脚下琉璃酒壶倾倒,清冽的酒液蜿蜒流淌,观其分量,分明只浅尝了几口。
秋练难以置信地推了推他肩头。
蓝曦臣却只含糊地“唔”了一声,那嗓音低沉沙哑,带着酒后的慵懒磁性,竟让秋练耳根莫名一热。
更让她僵住的是,他竟无意识地将脸埋进她颈窝,温热的鼻息拂过肌肤,还孩子气地蹭了蹭。
“……倒是个乖的。”秋练失笑,小啜一口残酒,指尖戳了戳他滚烫的颊侧,“别蹭,痒!”她微微后仰,试图避开那磨人的触碰。
“秋练!”蓝曦臣忽地扬声唤道,那声音带着醉酒后的莽撞,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喊惊得秋练心尖一颤,身形骤然僵住:“怎、怎么了?”
蓝曦臣睁开一双迷蒙泛红的眼,水光潋滟地、巴巴地沉默凝望着她。忽地,银光微闪,一条蓬松柔软的绒尾凭空卷上了秋练的手腕。
秋练茫然垂眸,盯着这绝不该出现的物事。她分明记得,他体内残余的火莲之力早已被她炼化殆尽,这尾巴……又从何而来?
她鬼使神差地反手轻捋了一把,指尖陷入温软绒毛的刹那,只听他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嗯……”,那嗓音低哑,喘息里揉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甜腻,听得秋练耳根酥麻,心头仿佛被细羽搔过。
“秋练!”他又唤了一声,尾音拖得绵长,带着化不开的缱绻,却又分明含着某种急切的催促。偏生就此没了下文,只拿那双湿漉漉的眼望着她,看得秋练一头雾水。
“曦臣……”秋练试图解开腕间缠绕的绒尾,刚一低头,双颊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掌捧住,不容抗拒地抬起。猝不及防,便撞进了一双执着得近乎偏执的眼眸深处。
秋练怔忡间,那醉意醺然的始作俑者已开始了他的控诉:“秋练,你为何……总是连名带姓地唤我?”
秋练:“……?”
“蓝……漂亮?”她迟疑片刻,试探着换了个称呼。
“不对!!”他斩钉截铁,义正辞严。
在秋练愈发茫然的目光中,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委屈层层漫溢,几乎要凝成实质,“秋练,你是不是……只喜欢我这张脸?”
“唔,”秋练当真仔细端详起眼前这张染了薄红、艳色逼人的面容,指尖无意识划过他微烫的眼尾,“确实是……漂亮得紧。”
“肤浅!!”蓝曦臣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愤愤然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酒壶轻晃。那眼神,活脱脱像个讨要不到心爱糖果的孩童,控诉着她的“薄情”。
“秋练~” 他忽又软了腔调,缠在她腕间的尾巴尖讨好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手背,声音黏糊得能拉出丝来,“蓝涣!”
“嗯?”秋练不明所以。
“蓝涣!”他再次强调,字字清晰,带着不容错辨的期待。
电光石火间,秋练终于福至心灵:“你……想让我唤你蓝涣?”
“嗯!”他用力颔首,眸中瞬间迸出璀璨星光,可旋即又似想起什么,慌忙摇头,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紧锁着她,屏息等待着那个呼之欲出的音节。
然而,静默只持续了短短一息。见秋练迟迟不语,蓝曦臣眼眶里蓄积的水汽骤然决堤。
秋练骇得几乎从席上弹起。
谁敢信,清煦温雅、端方持重的泽芜君,竟为着一个称呼,哭了!
蓝漂亮不对,蓝曦臣不对,蓝涣也不对……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倏然闪过。
“阿涣?”秋练试探着轻唤出声。
话音落下的刹那,蓝曦臣眼底骤然迸发出璀璨光华,那光芒亮得惊人,如同星河倒灌,唇边漾开一抹得逞的、孩子气的狡黠笑意。
“秋练!”他声音清亮,带着纯粹的欢欣。
“嗯。”秋练应道,心底已隐隐预见了接下来的发展。
“秋练!!”他再次唤道,声调拔高,带着不容忽视的急切。
秋练深吸一口气,纵容地弯起唇角:“阿涣……唔——”
温热的俊颜毫无预兆地欺近,柔软的唇瓣带着清冽的酒香,如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轻轻一印。随即,缠绕在她腕间的绒尾便撒娇似的、不停地来回轻蹭摩挲。
“秋练,我心悦于你!”他气息微促,眼眸亮如星辰,声音清晰而郑重,“蓝涣心悦白秋练!!”
秋练微微一怔,旋即眼底漾开浓稠的笑意,她伸手朝他勾了勾。
蓝曦臣疑惑地凑近脸庞,下一瞬,秋练猛地欺身压下。
不同于他方才的浅尝辄止,她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深深碾压辗转,临了,舌尖还若即若离地、极富挑逗意味地轻舔过他的唇珠。
“啧,”她稍稍退开,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阿涣的味道果然极好。”
蓝曦臣倏然睁大了眼,呆愣愣地凝视着她,仿佛被那大胆的亲吻摄去了魂魄。
片刻后,他无意识地、傻傻地舔了舔自己尚留湿润的下唇,像是在回味。
紧接着,他猛地一头扎进她颈窝,额头在她温热的胛骨上反复磨蹭,声音闷闷地、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欲:“秋练,阿涣好喜欢你,要娶你做道侣。你……你只能嫁给阿涣!”
秋练起了逗弄之心,指尖绕着他一缕散落的墨发,“那若是我……偏要嫁给别人呢?”
蓝曦臣霍然抬头,那双总是温煦含笑的眼眸此刻幽深如潭,紧紧锁住她,脸上不见半分玩笑之意,唯余一片令人心悸的偏执:“那便锁起来。”
话音未落,秋练腕间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箍痛!“嘶——疼!”她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那蓬松的绒尾不知何时已如铁箍般紧紧缠勒住她的手腕,白皙肌肤上瞬间泛起一道红痕,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紧接着,他动作迅捷地解下额间那象征端方雅正的卷云纹抹额,带着不容拒绝的架势,一股脑儿塞进她怀里。
那抹额上还带着他额头的微温与清浅檀香。
“拿了我的抹额,”他倾身逼近,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浓郁酒气扑面而来,几乎与她鼻尖相抵,俊美的面容写满不容置疑的坚决,“便要对阿涣一生一世负责!不许始乱终弃!”
坚决的话语、近在咫尺的俊颜、以及周身散发出的强烈独占气息,都让秋练心尖忍不住一颤。
她并未醉,却似已微醺。
望着他眼中自己雾蒙水润、微醺般呆滞的倒影,秋练唇瓣微张。倏然间,眼前一暗——带着蓝曦臣特有的霸道,他重重地吻了下来,攫住她的双唇。这突如其来的吻如疾风骤雨,令她猝不及防。
脑中,霎时空白一片。
酒不醉人人自醉……三分迷离,七分沉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