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传68

他将玖姝抱到床榻边，松开环抱她的手臂，却顺势滑下去单膝跪地，用一种仰望的姿势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湿漉漉的脸颊。

“你跟我说话……”

苏昌河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不再是那个桀骜张扬的暗河大家长，只是一个害怕被彻底遗弃的狼狈男人，“好不好，小姝？”

他抬起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恐惧与哀求：“我真的怕了……你要是存心躲着我们，想让人找不到，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按常理，她这般扎眼的模样，本应很容易暴露行踪。

但是只要是她交代过的事，每个人都会乖乖照做，没有人会透露她的行踪。

这次也是她返回南安城帮了昌离他们，他和苏暮雨分开行动找人，才终于找到了她。

玖姝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们刚见面不久后，他也是这般不由分说地将她从小猴身边抢走，带到客栈厢房里。

那时的他，何等张扬强势，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哪里像现在这样，溃不成军，眼泪流了满脸。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脸。瘦了，轮廓更加锋利，整个人像是被焦虑生生磨去了一层血肉。

玖姝心尖泛起一阵酸软。

“我……”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不是你让我离开的吗？你让我去找……”

“我错了。” 他急急打断她的话：“对不起，小姝，是我错了。”

苏昌河语无伦次，但心里却在想，他还没有找到那个人……那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人，还没能杀了他，他的眼底掠过一丝阴鸷。

“你不能不要我。”

他将脸更深地埋进她柔软的掌心，“你不能在给了我爱……给了我幸福之后，又不要我。”

玖姝感到着掌心湿润的温度，小声的反驳：“我也没说……要跟你绝交啊。”

“可是你说我们的约定不存在了。”苏昌河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紧紧地锁住她。

玖姝心头一跳，一丝心虚涌上心头。

她当时……确实也在生他的气。气他不信她，气他吵架比自己厉害，气自己说不过他。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拭去苏昌河脸上的泪痕。

他的眼眶还红着，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狗，眼巴巴地望着她。

“对不起……”玖姝轻声开口：“让你难过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别人的影子。”

她看着他认真的说：“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苏昌河。”

她顿了顿，想要更准确地表达那份连她自己都曾模糊的心情：“你很厉害，昌河。你那么聪明，有那么多……我可能永远也搞不明白的谋划和算计，但你想改变暗河，想让那些和你一样在黑暗里长大的人，也能看到光。”

“你有时候很凶，不讲道理，可你对暮雨，对喆叔，对那些真心跟随你的人，又重情重义。你像一团火，很烫，会灼伤人，可又那么明亮，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玖姝试图跟他说清楚：“我不否认，我记忆里的那个人……他很优秀，像山巅的雪，清冷又高远。但那是很远很远以前的事了，而且，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她看着苏昌河突然皱起的眉头，试图讲道理：“你想啊，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在别的地方，遇到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你是不是也会……忍不住多看一眼呢？不是因为她是‘我’，只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