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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草原上的大战(三)

“缺口!补位!”军官的吼声带着撕裂般的沙哑。

预备队的长枪手和刀盾手立刻如同潮水般涌上,用血肉之躯去堵那致命的缺口!长枪疯狂攒刺,试图将冲进来的战马和骑士捅翻。

刀盾手则组成更小的盾阵,死死抵住骑兵后续的冲击。填补缺口的士兵如同投入绞肉机的鲜肉,瞬间被后续涌来的骑兵淹没、践踏、砍杀,但他们用生命迟滞了敌人的速度!

然而,骑兵的冲击力终究被这钢铁与血肉组成的堤坝强行遏制了!如同奔腾的怒潮撞上了巍峨的礁石,浪花(骑兵)虽然凶猛,却再也无法形成排山倒海、势如破竹的碾压之势。

速度,骑兵赖以生存的绝对速度,在付出了巨大代价冲破前两层死亡陷阱后,又在这钢铁盾墙前,被硬生生地“粘”住了!

战马失去了冲刺的空间,只能在原地焦躁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或者被后续涌来的同伴挤得动弹不得。

“杀——!”

失去了速度优势的骑兵,瞬间从恐怖的钢铁洪流,变成了陷入泥沼的困兽!

大昌步卒的眼中,恐惧被一种决死的疯狂取代!他们知道,机会来了!

“长枪手!刺!”

“刀斧手!砍马腿!”

“钩镰枪!上!”

命令层层下达,训练已久的战术瞬间爆发!

“噗嗤!噗嗤!噗嗤!”

密密麻麻的长枪,如同毒蛇出洞,从盾牌的缝隙、从士兵的头顶、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攒刺出去!

目标不再是难以命中的高速移动靶,而是几乎停滞在眼前的巨大目标——战马和它背上的骑士!

枪头轻易地刺穿皮甲,捅进柔软的腹部、马颈,甚至直接洞穿骑士的胸腹!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染红了冰冷的枪杆和士兵狰狞的面孔!

“唏律律——!”

战马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悲鸣,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重重摔下。

落马的骑士还未来得及爬起,无数双穿着草鞋或皮靴的脚便已疯狂地踩踏上来,沉重的枪托、刀柄、甚至石块,雨点般落下!

骨骼碎裂声、内脏破裂声、垂死的呜咽声,在混乱的战场上此起彼伏。

手持重斧和朴刀的士兵则如同地狱的屠夫,专门猫着腰,在盾牌和长枪的掩护下,钻到马腹之下!锋利的刀刃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砍向战马相对纤细的前腿或后腿!

“咔嚓!”

“噗!”

腿骨折断的脆响和刀刃入肉的闷响令人头皮发麻!战马惨嘶着栽倒,巨大的身躯成为阻挡后续同伴的障碍,也将其背上的骑士甩入下方无数等待收割生命的刀枪之中。

更有专门对付骑兵的钩镰枪手,长长的枪杆带着锋利的倒钩,专门勾扯马腿、骑士的脚踝,甚至将他们直接从马上拖拽下来,瞬间被乱刃分尸!

战场,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血腥的绞肉机!

一万多冲入阵中的北荒骑兵,此刻如同陷入了沸腾的、布满利刃的泥潭!他们空有个人武勇和精良的马术,却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空间和速度。

大昌的步兵则依靠严密的配合、精良的护甲和专门克制骑兵的武器,如同无数细小的齿轮,疯狂地绞杀着陷入其中的每一个“异物”。

视野所及,皆是炼狱般的景象:

断肢残臂在空中飞舞,被马蹄或士兵踩得稀烂。

滚烫的鲜血汇成小溪,在冻土上肆意流淌,又被踩踏成暗红色的泥泞。

垂死的战马在地上抽搐,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巨大的眼睛失去神采。

落马的骑士被数支长枪同时贯穿,身体被高高挑起,如同破败的旗帜。

士兵们杀红了眼,脸上、身上糊满了黏稠的血浆和碎肉,每一次挥砍、每一次突刺都带着歇斯底里的咆哮。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内脏的腥臊味,令人作呕。

刀剑碰撞的铿锵声、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利器入肉的噗嗤声、濒死的惨嚎声、愤怒的吼叫声……

每一寸土地都在被鲜血浸泡,每一息时间都在吞噬生命。

北荒骑兵的冲击被遏制,但战斗并未结束,反而进入了更加残酷、更加消耗意志和生命的贴身肉搏阶段。

大昌士兵用血肉筑起的堤坝,正承受着困兽最后的疯狂反扑,每一秒,都有无数生命如草芥般被收割、碾碎。

落鹰峡口,硝烟与血腥气混杂,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完颜兀术勒马立于高坡之上,那双曾睥睨草原、令西方诸国闻风丧胆的鹰目,此刻却死死盯着前方的炼狱战场,瞳孔深处是翻江倒海般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仅仅一次冲锋!

仅仅一次冲锋啊!

他引以为傲、倾注了北荒大半精锐的两万铁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死亡之墙!

先是那诡异的、缠死马腿的黑色铁网(铁荆棘),如同来自深渊的诅咒,瞬间让冲锋的锋矢人仰马翻!

紧接着,那从地下猛然刺出的、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巨大木刺(鹿砦),更是将冲锋的势头彻底扼杀在阵前!

尸体堆积如山,燃烧的战马与骑士在烈焰中扭曲成焦黑的雕塑,惨烈的哀嚎声即使相隔甚远也隐隐传来,冲击着他坚韧的神经。

一万!整整一万最剽悍的草原勇士,连同他们的战马,就这样在冲锋的路上化为了血肉泥泞!而大昌的军阵,甚至尚未真正被他的铁蹄触及核心!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完颜兀术的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握着缰绳的手都微微发颤。这与他过去所经历的任何一场战争都截然不同!

在西方广袤的土地上,他的骑兵洪流所向披靡,无坚不摧。那些坚固的石头城堡,在骑兵的机动与冲击下也往往土崩瓦解。

西方的祭司们惊恐地称他们为“上帝之鞭”,视作无法抗拒的天罚。

这份荣耀与无敌的信念,早已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北荒勇士,包括他这位大汗的心中。

正是这份膨胀到极致的信心,加上寒冬带来的灭顶压力,才促使他集结十万之众,妄图一举撕开这个东方巨国的防线,劫掠一座城池以续命。

他本以为,这将是一场虽有伤亡但终将胜利的劫掠,如同过去无数次南下一样。

然而,眼前这血腥残酷的现实,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无敌”的幻梦!大昌人……他们并非羔羊!

他们精心准备了致命的陷阱,他们拥有闻所未闻的恐怖武器(铁荆棘),他们的军阵坚韧得超乎想象!这不再是劫掠,而是踢到了一块烧红的铁板!

退!

一个强烈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这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每多死一个勇士,都是对濒临崩溃的北荒根基的致命削弱!再填进去,整个部族的脊梁都要被砸断!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更沉重的现实死死压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身后,是同样目睹了前方惨状、脸上写满惊惧与愤怒的部落首领们。他们的勇士也在那片血海中哀嚎。

此刻退兵?他完颜兀术“上帝之鞭”的威名将瞬间崩塌!他作为北荒共主,号令十万大军的威望将荡然无存!

那些本就因寒冬而心怀怨怼的部落,立刻就会分崩离析,甚至可能调转刀锋指向他这个“无能”的大汗!

退,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甚至可能引发部族内战,加速北荒的灭亡。

而且……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战场。大昌人精心布置的、吞噬了他上万骑兵的恐怖陷阱——那致命的铁荆棘网,那燃烧的死亡木刺——已经在第一波骑兵的尸山血海中,被硬生生用血肉之躯趟平、破坏殆尽了!

通往大昌军阵的道路,虽然铺满了自己人的尸体和残骸,但确实已经畅通无阻了!一万条性命,已经为后续的冲锋铺平了道路!

他手上,还有三万生力骑兵!还有五万嗷嗷待哺、急需胜利和掠夺来维持士气和生存的步卒!兵力上,他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大昌的军阵刚刚承受了冲击,必然有所损伤和疲惫。陷阱已除,只要这三万铁骑能成功冲垮那道盾墙,撕开缺口,后续的步卒涌上,胜利的天平依然可能倒向他这边!

退,是万丈深渊,是身败名裂,是部族分裂的绝路!

进,是用血铺路,是豪赌国运,是九死一生中寻求一线生机!

完颜兀术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冰冷空气,胸腔中翻涌的惊惧、愤怒、不甘与作为大汗的责任感激烈碰撞。

最终,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重新凝聚起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刀锋在惨淡的阳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

“长生天的勇士们!”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嘶哑却带着穿透云霄的决绝,压过了战场传来的哀嚎,

“前面,是大昌人的军阵!第一波的勇士,用他们的血,为我们撕开了陷阱,铺平了道路!他们的英灵在天上看着我们!”

他刀锋直指前方那面沾满血污却依然矗立的钢铁盾墙,发出震天的咆哮:

“冲锋!踏碎他们!用大昌人的血,祭奠我们的兄弟!用大昌人的粮,喂饱我们的肚子!杀!!!”

“杀——!!!”

对生存的极度渴望,瞬间点燃了剩余三万骑兵的凶性!他们发出比第一波更加狂野、更加歇斯底里的呐喊,眼中再无恐惧,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疯狂!

马蹄声再次汇聚成死亡的闷雷,黑色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怒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那刚刚经历过撞击、尚未喘息的大昌军阵,发起了更为凶猛、更为惨烈的第二次死亡冲锋!

这一次,没有铁荆棘的阻挠,没有燃烧鹿砦的阻挡,只有一条用同胞血肉铺就的、通往地狱或生存的狭窄通道!

三万骑兵,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整个北荒最后的希望与疯狂,义无反顾地撞向那面象征着东方帝国意志的钢铁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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