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夜幕下的危机
雅集归来的路上，王世文兴奋得像个刚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嘴就没停过。
“太白兄！你是没看见那上官彻的脸色！哈哈哈，跟吞了只活苍蝇似的！”王世文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还有李知府，那眼神，啧啧啧，仿佛第一次认识本公子！‘诗仙’？哈哈，这称呼……听着就舒坦！”
他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仿佛真成了文坛泰斗。
王世文用力拍了拍江云的肩膀，带着前所未有的亲热和感激：
“不过话说回来，太白兄，你这……这也太大方了！《春江花月夜》这等惊世之作，就这么……随手给我了？”
“你就不怕我拿着它，真把自己当‘诗仙’了？”他话里带着戏谑，但眼底深处却有一丝真诚的困惑。
这等足以名垂青史的诗篇，江云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地送出，这份豁达，超出了王世文的认知。
江云被他拍得一个趔趄，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一首诗而已，身外之物。王兄喜欢，拿去便是。”
“若日后还有这等‘显圣’的需要，小弟这里……嗯，存货还是有一些的。”他眨眨眼，语气轻松得像在说送人几颗糖果。
“当真？！”王世文眼睛一亮，随即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干咳两声，“咳咳，为兄岂是那等沽名钓誉之徒？不过……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嘛！哈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在闽州城熙攘的街巷间穿行。王世文兴致高昂，拉着江云尝遍了路边摊的鱼丸汤、海蛎煎、土笋冻等特色小吃，对那滑腻鲜美的土笋冻尤其啧啧称奇，浑然忘了自己贵公子的身份。
江云也乐得放松，暂时抛开那些沉重的民生海贸之思，享受着这难得的市井烟火气。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金红的余晖洒满海面。潮水如同一位守信的老者，准时地、缓慢地向大海深处退去，露出了大片湿漉漉的滩涂。
沙滩上、礁石间，星星点点出现了许多身影——那是沿海的渔民和妇孺，挎着竹篓，拿着简陋的铁钩、小铲，趁着退潮，开始了一天的“赶海”。
“咦？太白兄，那些人撅着屁股在泥里扒拉什么呢？”王世文指着远处滩涂上忙碌的人群，一脸好奇。
“赶海。”江云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眼中也泛起一丝孩童般的兴致。
“退潮了，大海把宝贝留在滩涂上了。走，王兄，我们也去碰碰运气！”
“赶海？扒泥巴？”王世文嫌弃地看了看自己华贵的锦靴和袍角，但看着江云已经兴致勃勃地脱下鞋袜，挽起裤腿，赤脚踏入那泛着水光的黑色淤泥中，他也被勾起了几分新鲜感。
犹豫片刻，一咬牙：“罢了！入乡随俗！”学样脱下鞋袜，小心翼翼地将脚趾探入那冰凉软腻的淤泥中，顿时一个激灵，随即又觉得新奇有趣，咯咯笑了起来。
滩涂上充满了生机。江云凭借着前世模糊的记忆和渔民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门道。
撬开礁石缝隙，能挖到肥美的牡蛎；翻开湿润的沙土，有时能逮到慌不择路的沙蟹；浅水洼里，还有来不及随潮水退走的小鱼小虾。
王世文起初笨手笨脚，不是被螃蟹夹了手，就是一脚踩进深坑溅了满身泥点，惹得旁边的渔家孩童哈哈大笑。
但他也不恼，反而越玩越起劲，大呼小叫着：“太白兄！快看！好大的贝壳！”
“哎呀！这螃蟹跑得真快！”“哈哈，我抓到了！我抓到了！”他举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青蟹，像个凯旋的将军，脸上沾着泥点，笑容却比晚霞还要灿烂。
这一刻，他仿佛卸下了所有京城纨绔的包袱，变回了一个纯粹的、对自然充满好奇的大男孩。
江云看着他，也不禁莞尔。他收获颇丰，竹篓里装着几只肥硕的牡蛎、几尾活蹦乱跳的小鱼，还有几个色彩斑斓的贝壳。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洒在金色的滩涂上，画面竟有几分难得的宁静与温馨。
然而，暮色如同无形的巨兽，正从海天相接处无声地吞噬着最后的光明。
天空由绚烂的金红转为深沉的靛蓝，海风也带上了刺骨的凉意。滩涂上赶海的人们开始陆续收拾东西，准备归家。
“王兄，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江云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和海面，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王世文正埋头在一个水洼里摸索，头也不抬地喊道，“我感觉底下有个大家伙！”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急促、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沙滩一边传来！那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凶戾，瞬间撕裂了暮色中的宁静！
滩涂上所有的人都僵住了！渔民们脸上的轻松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孩童的嬉笑声戛然而止，被吓得哇哇大哭！
“倭寇……是倭寇，倭寇来了。”一个老渔民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绝望嘶喊出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恐惧，原本平静的、反射着最后一点暮光的海滩上，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数条狭长、低矮的黑影！黑影速度极快，如同贴着沙滩飞行的毒蛇，直扑这片毫无防备的滩涂！
“跑啊！是倭寇！快跑！”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刹那间，整个滩涂炸开了锅！渔民们惊恐万分地丢下手中的篓子和工具，女人抱起孩子，男人拉着老人，哭喊着、推搡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拼命朝着岸上、朝着远处的村落狂奔！场面瞬间混乱不堪！
而江云和王世文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海风呼呼刮过，也使得他们对于渔民喊的话听不太清。
滩涂上一下子就人人都像逃命似的狂奔着，看着如此场景，江云也是拉着王世文，准备跟着渔民们一起跑离这里。
望着远处，似乎有一群人，穿着竹片制作的护甲，手握着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刀。
江云终于听清楚渔民口中说的是什么，是“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