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江家父子（二）
早就送了一份大礼？唐修远的话语在江家父子的脑海里重复着。
“啊？” 江万山和江啸同时愣住，父子俩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他们什么时候送过如此重礼？
“哈哈哈哈！” 唐修远突然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正厅里回荡，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意，“这份厚礼，就是——江云啊！”
他看着江家父子瞬间变得错愕、茫然甚至有些滑稽的表情，心中积压已久的郁气仿佛随着笑声喷薄而出。
“自从云儿入赘我唐家，”唐修远踱步到江啸面前，同样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拍得江啸一个趔趄。
“我唐家便时来运转，蒸蒸日上！先是雪花盐名动姑苏，如今又蒙圣上垂青，赐下皇商金匾！云儿就是我唐家的福星！”
他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对江云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感激，“这份‘厚礼’，江老弟，江贤侄，你们说，是不是比什么重礼都要珍贵千万倍？哈哈哈哈！”
唐修远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往昔屈辱的彻底洗刷和对眼前这对父子的极致嘲讽。
他几乎能看到当初在江家厅堂，这对父子是如何轻蔑地对待自己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份快意，让他恨不得仰天长啸！但他终究是只老狐狸，理智压下了冲动。
打脸固然痛快，但彻底撕破脸皮，逼得江万山这条毒蛇走投无路，不顾一切地反噬，对唐家并非上策。
让这对父子在无知和扭曲中继续煎熬，似乎更有趣，也更安全。
唐修远突然爆发的大笑和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像一道惊雷劈在江家父子头上。
江万山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江云？那个被他视为废物、扫地出门的弃子？是唐家腾飞的贵人？是送给唐家最好的礼物？
这简直荒谬绝伦！这比直接扇他耳光还要羞辱百倍！如果他承认了这一点，那岂不是证明他江万山有眼无珠，亲手将珍宝当垃圾扔掉？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他绝不可能相信！这一定是唐修远故意羞辱他的说辞！
而江啸的反应则截然不同。他那简单而扭曲的思维，竟然真的被“江云是吉祥物”这个说法带偏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江云那个废物怎么可能有本事？
他就是运气好，恰好在入赘后唐家撞了大运而已！
攀上高枝的废物还是废物！而且，他娶的是那个貌若无盐的丑八怪唐清婉！
一想到江云这辈子只能守着那个丑女过活，江啸那颗被嫉妒啃噬的心，竟然诡异地找到了一丝扭曲的平衡，甚至升起一股病态的优越感。
他江啸就算落魄，也绝不会娶那样的丑妻！肿胀的脸上，甚至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
江万山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顺着唐修远的话试探道。
“额……哈哈，修远兄所言极是！如此说来，当初小弟提议让云儿入赘唐家，倒真是……成就了一段佳话？”
“看来修远兄对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哦不，对云儿，是相当满意了？”
“满意！当然满意！” 唐修远毫不掩饰，笑得更加开怀，又重重地拍了拍江万山的肩膀，仿佛在拍一条落水狗。
“江老弟啊，你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决定，恐怕就是把云儿‘送’到我唐家了！这份‘情谊’，老夫铭记于心！哈哈哈哈！”
这一下下的拍击，如同重锤砸在江万山的心口。
他卑躬屈膝，唾面自干，说了半天好话，连口水都没喝上，还被一口一个“老弟”地叫着，像个下人一样被拍来拍去！
巨大的屈辱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但他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将满腔的怨毒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
“好了，” 唐修远笑够了，脸上恢复了家主应有的威严，仿佛刚才的畅快淋漓只是一场幻影。
“老夫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不多留二位了。管家，送客！” 他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
江万山喉头滚动，将最后一丝不甘咽下，脸上再次挤出那副谦卑的笑容，躬身道：“是是是，不敢叨扰修远兄处理大事。小弟……告辞！”
他拉着还沉浸在“江云丑妻”优越感中没回过神的江啸，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让他备受煎熬的唐府正厅。
直到坐上自家那辆依旧豪奢的马车，车轮辘辘驶离唐府大门，江万山脸上那强撑的、谦卑的笑容才如同面具般轰然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眼神阴鸷如毒蛇，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今日之辱，刻骨铭心！但他此行并非全无收获。
唐修远虽然言语刻薄，态度倨傲，却并未流露出要立刻对江家赶尽杀绝的意思。
这印证了他的判断——唐修远此人，重信守诺，不喜背后捅刀。只要还有喘息之机……
“爹！那老匹夫欺人太甚！他竟敢……竟敢如此羞辱我们！让我像个下人一样捧着盒子站了那么久！我胳膊都快断了！还有那个废物江云……”
江啸的咒骂声如同魔音灌耳，瞬间点燃了江万山压抑的怒火。
“闭嘴！！！” 一声低吼猛地从江万山喉咙里爆发出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车厢内瞬间死寂。江啸被父亲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择人而噬的凶光吓得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屏住了。
江万山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着眼前这个只会抱怨、愚蠢自大、关键时刻毫无用处的儿子。
再对比那个被他亲手抛弃、却在唐家如鱼得水、在衙门公堂上力挫知府，光芒万丈的江云……
一股前所未有的嫉妒和极度失望的冰冷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