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百两画与世家子
“哎,哎,哎!钱掌柜!口水!口水擦擦!”
江云指着钱掌柜那张大得能塞进鸡蛋的嘴,一脸嫌弃地提醒道。
“啊?哦!哦!哦!”钱掌柜如梦初醒,慌忙用袖子在嘴边胡乱抹了一把,老脸臊得通红,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黏在画轴上,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惊叹光芒。
“嘿嘿嘿……”他发出无意义的干笑,仿佛魂魄还没完全归位,目光在画中女子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和逼真的肌肤光影上流连忘返。
“公……公子,”钱掌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画中那裙摆开叉处露出的、在炭笔精妙光影下仿佛泛着温润光泽的雪白肌肤上,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其年龄身份极不相符的猥琐惊叹。
“这……这也是公子您的大作吗?”
“正是。”江云神色平静。
“这!这!这!”钱掌柜激动得语无伦次,枯槁的手指悬停在画纸上方,不敢触碰。
“公子此画……简直是夺天地造化!惊为天人!小老儿活了这把年纪,从未见过如此……如此逼真传神,又……又如此……”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超越了时代审美、直击原始感官冲击力的画风,最终只能归结为,“惊世骇俗啊!”
他脸上那混合着震惊、痴迷和一丝猥琐的神情,让江云都差点绷不住笑。
“嘿嘿,”钱掌柜终于艰难地收回目光,搓着手,眼中精光四射,恢复了商人本色。
“不知公子此画……是否也是有意割爱,交予小店售卖?” 这才是他关心的重点。
江云等的就是这句,立刻单刀直入:“钱掌柜是行家,依您看,此画……价几何?”
“这……”钱掌柜脸上的兴奋瞬间被难色取代,捻着胡须,眉头紧锁。
名家大师的墨宝他见过,那是千金难求的雅物,讲究的是意境和传承,有行无市。
可眼前这画……它太“真”了!真得不像画,倒像是把活色生香的美人封印在了纸上,拥有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魔力!这该归入哪一类?该定什么价?他纵横书肆画坊几十年,竟一时拿捏不准了。
就在钱掌柜犯难之际,一个清朗中带着几分骄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钱掌柜!铺子里可有什么新到的东西?”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月白云纹锦袍、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贵与疏离,目光随意地在店内扫视。
“哎呀呀!是王公子大驾光临!小老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钱掌柜一见来人,立刻换上了比迎接江云时还要殷勤十倍的笑容,迎了上去,忙不迭地让出自己那张最舒适的椅子。
“王公子快请上座!新到的雨前龙井,您尝尝!” 他亲自斟茶奉上,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王公子,小店新到了一部话本,名唤《白蛇传》,故事曲折离奇,文笔……呃,别具一格,在城中卖得极好,公子可有兴趣一观?”钱掌柜卖力推销着。
然而,王公子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定格在钱掌柜书案上那幅展开的炭笔画上!
他手中的茶杯顿在半空,脸上的漫不经心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痴迷!
“这……这是何人所绘?!”王世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钱掌柜手中“夺”过画轴,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目光贪婪地逡巡在画纸上,手指竟不由自主地、极其轻柔地抚过画中女子那在光影勾勒下显得无比深邃的“沟壑”与裸露的修长玉腿,口中喃喃赞叹。
“此……此非人间笔墨!简直是……是九天玄女临凡尘!” 他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近乎艺术崇拜的痴迷。
江云暗自得意,虽然这些画都是以唐府丫鬟为原型,但经过他融合了现代审美和“美颜”魔改的——大长腿、a4腰、前凸后翘的极致比例,加上炭笔独特的光影质感,对古人来说,可不就是降维打击的“仙女”么?
钱掌柜见王公子如此痴迷,心中一紧,又瞥见江云淡定的神色,连忙介绍:“回王公子,此画正是这位江公子所作!江公子今日携画前来,正是欲与小店商议售卖事宜,只是这价格……小老儿一时也……”
江云见状,也是拱手一礼:“在下江云,字太白。”
“江云?江太白?”王世文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江云,眼神中的痴迷瞬间又添上了几分惊诧。
“你就是那位作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江太白?!” 他语气中的居高临下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面对同道之人的郑重。
钱掌柜也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公子!您……您就是江太白?!哎呀呀!您可瞒得小老儿好苦啊!”
他想起那首风靡姑苏、令无数闺阁小姐和文人墨客倾倒的《木兰花令》,再看看眼前这位写“粗鄙”白话话本的赘婿,巨大的反差让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公子既有如此惊世诗才,为何……为何那话本却……却通篇大白话?这……这……” 钱掌柜一脸困惑。
江云心中警铃大作!糟了!光顾着卖画,忘了“诗人”和“话本作者”人设冲突这茬了!他哪会作诗?抄来的!写话本用白话?那是真不会写古文啊!
“咳咳,”江云急中生智,脸上堆起高深莫测的笑容,“钱掌柜此言差矣。诗词乃阳春白雪,话本乃下里巴人,受众不同耳!用这大白话写故事,正是为了通俗易懂,雅俗共赏,让贩夫走卒也能领略故事之妙!你看,效果不是很好吗?”
他强行把“能力不足”解释成了“战略下沉”。
钱掌柜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雅俗共赏”、“效果很好”是事实,只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公子高见……高见……”
“哈哈!太白兄高才!见解独到!”
王世文朗声笑道,对江云的解释似乎颇为认同,态度更显亲近,“不瞒太白兄,兄台那首《木兰花令》已传遍姑苏,小弟亦是心折不已。今日得见真容,实乃幸事!”
他正式拱手见礼:“在下姑苏王世文,家父王崇礼。” 他报出家门时,那份世家子的矜持又自然流露。
“王家?王世文?”江云在记忆里快速搜索。
前身那个庶子对姑苏顶层的世家圈子所知甚少,但“王家”和“王崇礼”这个名字,隐隐透出的分量绝非普通商贾可比。
江云心下了然,这位是条真正的大鱼!他立刻还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
“原来是王兄!久仰久仰!”
王世文的目光再次回到手中的画轴上,那份痴迷与渴望毫不掩饰:“方才初见太白兄此画,便觉心神激荡,恰如兄台诗中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惊艳绝伦,难以忘怀。”
“不知……不知此画,兄台可否割爱?” 他虽然知道江云是来卖画的,但姿态依旧放得很低,显露出世家子弟良好的教养和对艺术的尊重。
“哎呀,王兄言重了!”江云立刻顺杆爬,脸上堆满真诚的笑容。
“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呃,佳作酬知己!王兄既是知音,又如此喜爱,此画赠与王兄,权当交个朋友!”
他嘴上说得大方,眼睛却瞟着王世文的袖袋。
“不可不可!”王世文连连摆手,态度坚决,“如此神作,岂能白取?岂非辱没了太白兄才情?”
他略一沉吟,目光灼灼地看着江云,报出一个让江云心跳骤停的数字:“此画,小弟愿出纹银二十两,聊表心意!还请太白兄万勿推辞!”
二十两?!一幅画?!
他今天包袱里可足足带了五幅这样的炭笔画啊!要是都能卖这个价……发财了!
“嘿嘿嘿,”江云努力压下嘴角疯狂上扬的冲动,声音都带上了点激动。
“王兄果然大气豪爽!真乃性情中人!”
他一边说着,手上动作快如闪电,迅速从包袱里将其余四个卷轴一股脑全掏了出来,像展示珍宝一样在王世文面前“唰唰”展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奸商”式热情笑容。
“王兄请看!小弟这里还有几幅‘拙作’,风格相近,不知……王兄可还入眼?”
王世文的目光瞬间被这“五美图”牢牢吸住!
他眼中哪里还有江云的“奸商”嘴脸,只剩下画中那一个个或妩媚、或清纯、或英气、但无一例外都拥有着超越时代想象力的曼妙身姿和极致诱惑!
王世文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
“要!全要了!如此神品,岂能错过!”
说着,直接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看也不看便塞到江云手中,“这是一百两通宝钱庄的见票即兑银票!五幅画,权作润笔!太白兄万勿嫌少!”
江云接过那轻飘飘又沉甸甸的银票,看着上面“壹佰两”的朱红大字,手指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一百两!第一桶金,就这么到手了?!
“王兄……太……太豪爽了!”江云声音都有些发飘,赶紧将银票贴身藏好,动作麻利。
随即殷勤无比地将五幅画卷一一小心卷起,用包袱皮仔细包好,递到王世文面前:“王兄,您的画,请收好!”
一旁的钱掌柜看得目瞪口呆,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刚才还在纠结定价,转眼间五幅画就被人一百两打包带走了!
这王公子出手也太阔绰了!自己要是早点狠心拿下……这泼天的富贵……唉!钱掌柜捶胸顿足,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恨。
王世文珍而重之地接过包袱,心情大好,对江云的“诗画双绝”更是欣赏:“太白兄!今日得遇兄台,实乃一大快事!小弟做东,请太白兄移步醉仙楼,咱们把酒言欢,畅谈诗画,如何?”
有人请客去姑苏最好的酒楼?江云心中乐开了花,秉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朴素价值观,立刻爽快答应:“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王兄盛情,小弟却之不恭!”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出书铺。
门外,一辆装饰华贵、带有王家徽记的马车早已等候。
江云与王世文同车而坐,车轮滚动,朝着醉仙楼驶去。
交谈中,江云对王世文的背景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姑苏王家,累世簪缨之族,其父王崇礼官居户部侍郎,位高权重,乃是大昌朝堂上真正有分量的实权人物。
王家在姑苏根基深厚,门生故吏遍布江南,是连知府都要礼让三分的庞然大物。
与江家、唐家这等商贾之家相比,王家是真正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顶级世家门阀!
江云心中暗凛,同时也涌起一股兴奋。
没想到几幅“擦边”炭笔画,竟意外搭上了这样一条通天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