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江万山的算计
“李家……李富贵……”江万山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细缝,眼底寒光如淬毒的针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啸儿,备礼!要最上等的——碧螺春两斤,苏绣锦缎四匹,还有……前日收上来那对水头十足的冰种翡翠镯子!随我去李府,拜会李老爷!”
“是,父亲!”江啸精神一振,眼中闪过兴奋。
父亲亲自出马,定要撬开李富贵的嘴,挖出那“雪盐”的根!
李府,花厅。
富态的李富贵,面团团的脸上堆砌着惯常的和煦笑容,热情地将江家父子迎入上座,亲自斟上香茗。寒暄声里,气氛看似一团和气。
“江老哥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贤侄也愈发精神了,快请坐!”李富贵笑得见牙不见眼。
“李老弟客气了。”江万山端起描金盖碗,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脸上同样挂着滴水不漏的商人笑容。
“无事不登三宝殿。犬子前日承蒙令郎李严贤侄关照,得了那么一小罐‘雪盐’。”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李富贵的反应,“老夫不才,尝后惊为天人!此等纯净滋味,实乃生平仅见!不知李老弟……是从哪条通天大道上寻来的这般宝贝?”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锁住猎物,抛出了诱人的饵食:“若有稳定渠道,价格……一切好商量!”
李富贵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眼底却掠过一丝快得几乎抓不住的狡黠。
他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原来江老哥是为那‘雪盐’而来?哎呀,此物确非凡品!不过嘛……”
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呷了一口,才悠悠道,“说来惭愧,这渠道的源头,并非我李家。小弟我呀,不过是沾了贵人的光,得了点边角料罢了。”
“哦?”江万山心头一紧,面上却波澜不惊,“不知是哪路神仙?竟有如此点石成金的手段?”他心中疑窦丛生,姑苏城有这等本事的,他竟毫不知情?
李富贵放下茶杯,身体也向前倾了倾,压低声音,带着分享秘辛的神秘感:“江老哥难道……不知昨日醉仙楼那场盛宴?”他故作疑惑地打量着江万山。
江万山眉头微蹙,坦承道:“老夫昨日身体微恙,未曾出门。怎么,这醉仙楼……有何说道?”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李富贵眼中精光一闪,心中瞬间明镜似的。
果然!唐家设宴,独独漏了江家! 联想到前些日子风传的江家挖唐家墙角、导致唐家生意受挫的流言,以及两家曾有意联姻的旧闻……李富贵立刻断定:江唐两家,已然交恶!
而且,唐家这翻身仗打得漂亮又狠辣,连帖子都不给江家,分明是赤裸裸的打脸!
想通此节,李富贵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他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隔墙有耳:“江老哥,你我相交多年,小弟掏心窝子跟你说。这‘雪盐’的源头啊……不是别家,正是——唐家!”
“唐家?!”江万山手中的盖碗猛地一颤,“哐当”一声磕在碟沿,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烫得他手指一缩,他却浑然不觉!
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李富贵,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哪个唐家?!”一旁的江啸更是失声惊叫,霍然从椅子上弹起半截,“姑苏城的唐修远?!”
“正是唐修远,唐家!”李富贵看着江家父子骤变的脸色,心中畅快,面上却是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这唐家竟能得了这等逆天神物!昨日醉仙楼那场大宴,就是为了推出这‘唐氏雪盐’!姑苏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商名流几乎都到了,场面那叫一个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他话锋一转,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江万山铁青的脸,“怎么……唐家竟忘了给江老哥发帖子?这……这实在是不该啊!”
最后那句看似关切的疑问,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江万山最深的耻辱烙印上!
“轰”的一声,血液直冲头顶!他老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握着茶杯的手指因为暴怒而剧烈颤抖,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青筋暴突!
唐家!竟然是那个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眼看就要踩进泥里的唐家!
一股混强烈屈辱的怒火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他死死咬住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唐……修……远……他……他哪来的这等本事?!”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扭曲的质疑。
“这……具体内情,小弟就不甚清楚了。”
李富贵摊开手,一脸爱莫能助。
“只隐约听闻,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秘方。啧啧,唐家这次,怕是要一飞冲天,直上青云喽!”
他语气里的“羡慕”和“同情”,此刻听在江万山耳中,无异于最恶毒的嘲讽。
江万山胸膛剧烈起伏,他猛地站起身,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笑容。
“多……谢李老弟……实言相告!这份情……江某……记下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磨出来的。
那对价值连城的冰种翡翠镯子,被他紧紧攥在袖中,终究没有送出。
回府的马车上,空气凝滞如铅。
“唐家!唐家!!”江啸一拳狠狠砸在车壁上,双目赤红,充满了怨毒和不甘,“他们定是走了狗屎运!撞了大运得了那秘方!父亲,我们……”
“秘方?”江万山像一尊冰冷的石雕般靠在车厢壁上,紧闭双眼,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唐修远?哼!他若有这本事先知先觉,弄出这等神物,唐家早该是姑苏首富,何至于前些日子被我们逼得节节败退?这秘方……来得太巧!太蹊跷!”
他猛地睁开眼,死死盯住江啸:“啸儿!你给我想清楚!唐家最近,除了生意上的事,还有何变故?!他们府里……多了什么人?!”
江啸被父亲的目光刺得一凛,皱眉苦思,猛地一拍大腿:“江云!那个被我们赶出去的废物庶子!他入赘唐家才多久?!难道……父亲,您是说秘方和他有关?这不可能!”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极度的轻蔑和不信,“那废物在江家十几年,连后厨的狗都比他有用!他要有这本事,他娘病死的时候他怎么不拿出来?他会被我们像丢垃圾一样丢出去?绝无可能!”
“废物?”江万山嘴角咧开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惊疑。
“一个刚被我们扫地出门的‘废物’,前脚进了唐家,后脚唐家就得了这足以翻身的‘雪盐’秘方?这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越说语气越是森寒,越想心中那股邪火越是炽盛!
本已计划好将唐家彻底踩在脚下,眼看就要成功,却被人釜底抽薪,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
这巨大的落差让他几乎要发狂!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若是当初……让啸儿入赘唐家……这秘方岂非唾手可得?唐家的一切……不都是我江家的囊中之物?”
但这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狠狠掐灭——让嫡子入赘?简直是奇耻大辱!自己真是气昏头了!
“父亲,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江啸眼中凶光毕露,“直接带人去唐家,把那废物抓回来严刑拷打!我就不信他不开口!”
“蠢材!”江万山厉声斥骂,如同看一个白痴。
“唐家如今手握‘雪盐’,风头一时无两!唐修远那个老狐狸,此刻正等着看我们江家的笑话!你带人去闯府抓人?是嫌我们丢脸丢得还不够彻底?”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沸腾的怒意。
“江云……”江万山声音低沉,“他身体里,终究流着我江家的血!这份血脉……便是他的枷锁!”
“啸儿,”他目光如钩,锁住江啸,“你去!以长兄探视‘出嫁’胞弟的名义!给我放下你那嫡子的臭架子,姿态放低!言辞恳切!就说……家中长辈,甚是思念于他,担忧他在唐家是否安好……”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其阴险的弧度,“尤其要提一提……他生母的遗物!告诉他,他娘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几件旧物,老夫一直命人好生收在府中库房,未曾丢弃!”
“父亲高明!”江啸脸上浮现出残忍而得意的狞笑,“儿子明白了!定会‘好好开导’那个吃里扒外的废物,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唐家的秘密……一点一点全吐出来!”
“记住!”江万山的声音冷得像冰,“此事必须隐秘!避开唐家所有人,尤其是唐清婉那丫头!先探清他的底细,看他在唐家地位如何,是否真的知晓内情!若他识相,肯做我江家的暗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虚伪的施舍,“哼,老夫未必不能给他一个‘迷途知返,认祖归宗’的机会。若他冥顽不灵……”
江万山眼中寒光暴射,瞬间让车厢内的温度骤降!